第326章 盡在算中

這是從哪裏來的幻境!

阮慈心中大為不悅,但此時自己修為不足,瞿曇越卻仿佛已晉入洞天,還是真身到此,阮慈哪裏抵敵得過,更不知他此時性情如何,只能輾轉相就,以手抵胸,推拒道,“夠了……夠了!”

瞿曇越終究還有些風度,並未過分強逼,只是退後一步,眼神陰霾,仿佛蘊含了狂風暴雨,哪有平日裏那容顏絕世、不染纖塵的高潔,便仿若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阿修羅王一般,瞧著阮慈的神色中,亦是愛恨交加,語氣冷淡,道,“你心裏果然還忘不了他麽?”

阮慈一頭霧水,也不知在這幻境中,這所謂的‘他’是王真人還是誰。瞿曇越身入心幻,不斷輪回,每一世可能都是新的故事,而且看來都有自己出演。她道,“便是忘不了,那又如何,情之所至,不由自主,你不也一樣對我用情至深嗎?”

從本心來說,她也有意助瞿曇越從情中之中解脫。此時來看,瞿曇越會出現在南鄞洲,會贈她情中,乃至被情中反噬,似乎都來自素陰白水真人的安排。真人此舉,不獨為了給弱小的阮慈找個幫手,似乎也有意借瞿曇越完滿自身功法,又全了血線金蟲的因果。倘若瞿曇越能夠從情中反噬之中解脫,或許便是亙古以來第一人,對情祖也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只是也很難說瞿曇越從情中中解脫後,會不會追隨其父,推動小寒武界離開瑯嬛周天,此事又會對周天大劫有什麽影響。

從瞿曇越言談來看,這一世依舊是他鐘情於自己,襄王有意、神女無心,阮慈這話正中他心底痛處,瞿曇越神色一變,將手一拿,阮慈便身不由己,投入他懷中,聽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用情至深,那又如何?阮慈,你修為永遠弱我一步,便永遠只能在我身邊。你所謂情深,究竟幾許?我亦未曾見得你為了將他生死拋諸度外,即便是灰飛煙滅,也要與他相守。”

阮慈覺得瞿曇越這說法極是可笑,因道,“道途路遠,即使你現在把他殺了,只要我心悅於他,將來大道有成,也自然能到過去尋他。又何須灰飛煙滅?一切全在我道途之中。便是你,倘若你始終快我一步,將來成就道祖,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又為何不能穿渡回我們相遇之時,反而給我中下情中呢?”

瞿曇越微微一怔,望著阮慈的眼神也有些不同,突地輕聲道,“你自來都是如此,明知我深陷情中,不由自主,道祖之位早已絕望,卻還要這樣對我說。”

其實阮慈也是有意套套瞿曇越的話,倘若這一世和她相戀的那個‘他’依舊是王真人,瞿曇越即使已經洞天,也未必能夠殺他,言談中自然會有所表示,不料瞿曇越卻被觸怒,面上黑氣上浮,將阮慈緊緊抱在懷中,埋在她耳邊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同我一起沉淪,你永遠不會有機會穿渡到過去,去找蘇景行的!”

居然是小蘇?

這是為什麽……難道因為他是所有人中離黃金龍螺最近的舊識麽?不過話又說回來,幼文和沈七也隔得不遠啊……

阮慈心中一陣困惑,又覺魔氣絲絲縷縷,往法體中灌注,這法力洗禮極為粗暴,阮慈無力抵抗,立刻感到道基痛楚,仿佛要被魔氣鉆入沾染,她不由勃然大怒,伸手拔出東華劍,一劍刺入他心口,叫道,“你這人怎麽這個樣子!”

景隨話變,恍然間她修為增長,已是有了元嬰修為,正一臉痛惜地收回長劍,望著前方虛空,瞿曇越法體迸裂,雙目卻依舊死死盯著她不放,邪異容顏綻放一絲笑意,似乎隱有解脫之感,內景天地不斷流泄,只見百裏桃林之中,似有少男少女執鏡共賞,又有雲海中並肩傾談,還有那連小軒窗下紅衣相對,鴛鴦帳中雨魄雲魂,原來她和瞿曇越之間竟有這麽多歡喜回憶,便是阮慈也是一時怔然,雖然將瞿曇越一劍斬落,但卻說不上任何歡喜,反而空蕩蕩的,似是悵然若失,低聲道,“官人……唉,官人……”

她心中似是對情這一字有了更深了悟,但只是模模糊糊,未曾傳遞到神念之中,只覺幻境中這阮慈因此更增了悟,距離洞天更近了一步,卻也仿佛失去了什麽東西,轉身孤淒飛去,又被一道黑光攔住,蘇景行神色溫存,對她說了什麽,阮慈搖搖頭,靠到小蘇懷中,兩道遁光合二為一,轉瞬間便去得遠了。

這一世的輪回歷練顯然未能功成,天旋地轉之間,她又被扔擲在某個時段之中,照舊是瞿曇越因情中反噬,對她生出真情,而阮慈對他則若即若離,總是從前曾有幾分好感,但也因為情中反噬之故,不可能真正回應瞿曇越的情感。其或是與蘇景行,或是與沈七、姜幼文、李平彥等人相戀,甚至連只有數面之緣的甚麽陳均、中十六、滄浪神子、太史宜等等都沒有逃過,不過還是以前四人為多,這四人多數也在瞿曇越妒火之下死得淒慘無比,只有蘇景行逃脫的次數稍多一些。瞿曇越時而將她擄回小寒武界,引得上清門征伐,時而設法入贅上清,實則卻在暗中圖謀,放出血線金蟲欲要啃噬上清氣運,總之鬧出了無數事端,阮慈的修行有時也因此機緣巧合,突飛猛進,有時卻會因情牽連,逡巡不前。有時甚至她金丹關隘便是要了卻和瞿曇越的孽緣,總之,多數都是以她拔劍斬了瞿曇越作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