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幽微黑影

以阮慈、董雙成的修為,在望月城這蕞爾之地,真可說得上是隨意化現。阮慈心念一動,不過是轉瞬間便在城中街道一角浮現身姿,在神念之中,董雙成在數百丈之外遙遙跟從,手中劍丸緊扣,隨時可以出手,以劍修之能,這數百丈也便猶如咫尺。

以她們兩人修為,只怕這安國之內都是難尋敵手,藝高人膽大,雖說那晦暗氣機膽敢擒走何僮,定然也有所依恃,但阮慈仍是絲毫不曾畏懼,在熱鬧人流中左顧右盼,便把自己當做隨家人來望月城趕集的鄉間小丫頭一般,看似被望月城熱鬧集市迷住,四處遊覽,實則是順著感應,逐步靠近。感應中那晦暗氣機寄宿之人,其左右屋舍街坊,乃至和她交談的鄉人,都已在神念之中現出模樣,雖然神色木然,色彩也不夠清晰,但和眼見所差已是無幾。

因阮慈駕臨望月城,仆僮部曲都匯聚此地,舉辦盛宴之故,四裏八鄉也陸續有安國大族來賀,又或者是前來貿易,只有來的,沒有去的,這幾日望月城中比之前更為熱鬧,也有不少本城居民乘勢做些小買賣,那幽暗氣機便是寄宿在一位在自己門口架了一條橫板,賣些靈食的中年婦人身上,這婦人年約四旬,長相十分和氣,收拾得也甚是樸素,看著便惹人好感,聽左鄰右舍口中稱呼,也是極熟稔的,一家幾代在此地至少居住了百多年。

她賣的多是靈藥飲子,以家常果蔬調味,放些最便宜的靈花靈草,飲子中也有些靈氣,更散發芬芳香氣,因售價低廉,生意頗旺盛,許多孩童都聚在攤子旁喝飲子。阮慈此前在別處還都未看過這種靈食,不免多看了幾眼,那婦人便對她招手笑道,“小娘子,來,來喝一碗,便當是我送你。”

這也是她招徠生意的手段,若阮慈是尋常女童,必然有大人跟隨,哪好意思真白喝了一碗飲子便走,多少總要再光顧些。阮慈故作嘴饞,挪到攤子跟前,神念掃過木桶、瓷碗乃至這婦人周身,都未發覺什麽不同,這婦人甚而不能感應道韻,只有粗淺體修功夫,看她把木桶搬上搬下,並不吃力,但也僅限於此,並無其余出奇之處。

雖說江湖走老,膽子越小,但阮慈有東華劍鎮壓,連情種都不管用,更何畏其余?接過一碗飲子,怯怯道,“謝過大娘。”

便小口啜飲起來,那婦人手中收錢,招呼著生意,也不在意,過了一會得了空方笑道,“小娘子,你大人呢?”

阮慈道,“他們在後頭,我跑在前面。”她還在尋找那晦暗氣機,但此時已不復見,卻不知是否那恒澤面遮去容貌,她又以斂息之術,將體內氣息密密包裹,只露出凡人氣息,因此未能觸動靈機,招來感應。

那飲子按說滋味應該不壞,但阮慈不喜凡間飲食,只是慢慢喝著,拖延時間,那婦人又笑問她今年多大,從何處來,都被她敷衍過去,左右又有人笑道,“小丫頭,你莫和家人走失了,快回去尋吧。”

那婦人忙道,“你可別亂走動,只在這裏等著,他們往前尋找,自然會找過來,若是不成,我再抱你去尋道宮仙師們。如今城裏來了真正神仙,必定能為你尋到家人,你勿懼怕。”

如此妥帖周到,顯是個善心娘子,阮慈點頭正要道謝,只聽得身後一陣歡笑,轉頭看去時,莊姬和幾個小丫頭一起沖到攤子邊上,爭先恐後地叫道,“大娘,我要白心草飲子!”

“大娘我要黃花飲子,給我一朵漂亮些的黃花可好!”

都是七八歲的小娃兒,正是調皮時候,你一言我一語,好生吵鬧。那婦人一邊打水,一邊指著莊姬對阮慈笑道,“你瞧,這小丫頭便是隨仙師來的,本是莊國人,從莊國到安國,等閑也要走上一年,她隨著仙師們,十數日就到了,還是走得慢了,仙師們的本事可大著呢,一會若是你家人還不來尋你,便叫這小姐姐帶你尋仙師去。”

看來莊姬這幾日時常在街頭玩耍,已和眾人混了個臉熟,阮慈做出怕生的樣子,點了點頭,偷眼瞧著莊姬。莊姬對她咧嘴一笑,拍拍胸脯,她在阮慈面前怯生生的,到了街頭很野性,“小娘子莫慌,包在我身上。”

說著,便拿了一個碗,仰臉去接那婦人為她添的水。阮慈跟著瞧去,這一瞬仿佛時間都流得慢了,只見那清淩淩的井水,猶如碎玉爛銀,從勺中潑出,便有一滴猶如微塵一般的水柱中,藏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再仔細看去,仿佛是一道符文。

果然占蔔不假!

阮慈伸手向那黑氣捉去,那符文竟極有靈性,在水中一閃,便要化為無形,阮慈不怒反笑,叫了聲‘來得好’,指若蓮花綻放輪轉,掐訣拈去,無形間已鎖住那符文所有去處,她入道以來,並未修過完整道統,所有對敵手段都是從意修中得來,可謂是五花八門,也虧得阮慈天生穎悟,無論是南崇洲屈娉婷,還是第五蒼那些陰損手段,一並連平日裏看旁人出手時偷師的招數,都是兼容並蓄,這一招便是從靈遠識憶中而來,北幽洲亡魂有些極為狡詐,又難捕捉,靈遠等弟子最擅長便是捉攝氣機,定拿魂魄,此時對付著小小符文,還不是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