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夫妻夜話

阮慈現在最怕聽人說起黑白飛熊四個字,她亦是在心中暗自反省,是否平日裏表現得太過無情,難有歡喜物事,以至於眾人都拿飛熊為餌前來釣她。她暗下決心,要將潘檀若抓來問問,為什麽把她的事情拿出去做談資,若是明知對方心存歹意,卻還售她喜好,那阮慈已經殺了九人,也不在乎再多殺一個。

“快別提了。”她把瞿曇越拉到山間峰頭坐好,將這幾日發生的齟齬如數說出,只隱去王真人有關的隱私,氣鼓鼓地道,“你說這多可恨,想要對付我,不如直接上門搦戰,只在背後玩這些鬼蜮伎倆,要不是有李師兄在,金波宗這宗門在我心裏真是一個好人沒有,不是沒腦子,就是沒氣魄,現在連膽量都沒有,真叫人好生看不起。”

瞿曇越聽得啼笑皆非,作勢要捏阮慈鼻子,被她一閃躲了過去,他笑道,“娘子,莫怪官人擺出夫君架子,有些事,做得說不得,你討厭這宗門,將來等你有了本事,將這宗門上下殺得滿門不剩、道統斷絕,那也是你的本事,但在一切成真以前,又何必坐在人家山門旁邊,說這些話呢?”

阮慈在寶雲海遇險,王真人都能轉眼化現到她身邊,洞天真人的感應能有多麽廣大,便可見得一斑,瞿曇越並非真身來此,照舊是個築基期的化身,阮慈這樣坐在山門旁罵金波宗,擺明了是罵給金波宗大長老聽的,她有王真人遮護,不會有事,瞿曇越卻是圓滑得很,沒有跟著附和,還反過來規勸阮慈,阮慈托著腮點了他幾下,故意坐開了一些,以示對瞿曇越表態的不滿。瞿曇越笑嘻嘻的,阮慈挪開一點,他便跟著坐過來一點,不過倒是不曾碰她,而是彎腰查看阮慈臉色,“生氣了?”

阮慈道,“哼,你又怎麽知道我將來不會把金波宗道統滅了呢?我生氣啦,不想理你了。”

瞿曇越很是委屈,為自己辯解道,“將來若有這一日,我自然助你,但沒有動手之前,謹慎些又有什麽錯呢?”

他在阮慈跟前,從來沒什麽身段,好言哄了阮慈一會,阮慈這才略略消氣,但仍是有些小性子,抱著膝蓋沉聲說道,“除非你幫我辦一件事,我才不生氣,否則我便要休夫,聘禮也還給你,不要了。”

說著,便將那靈華玉璧從脖子上解了下來,要還給瞿曇越,瞿曇越忙道,“你要我助你,我自然心甘情願,又何須如此?唉,怎麽越是長大,越是刁蠻,將來等你長到十九、二十模樣,那還怎麽伺候?”

阮慈這次出山,本不想叫瞿曇越過來,他才被上清門逐走不久,恐怕這次過來,王真人不悅,要折損一個化身在這裏。但前幾日與王真人在舟中說到最後,便知道恩師已是默許她的謀劃,只是此事由呂黃寧出面也許不太妥當,按王真人意思,她應該是來找瞿曇越。

現在瞿曇越已有一半答應了她,阮慈便轉怒為喜,笑道,“好罷,我想叫你為我找一個人,然後殺了他,官人啊,這可是我第一次求你,你就答應我了罷。”

瞿曇越端詳她片刻,竟是謹慎起來,並未一口答應,而是試探著問道,“你要殺的是——”

阮慈道,“你已聽我說了事情經過了,那些人想算計我,個個都是有份,陳師弟動手,那個金丹修士謀劃,還有些弟子在旁看著拍手叫好,這些人我全都殺了,怎能放過幕後主謀?便只是因為我現在還是築基,恩師也沒給我派出元嬰侍從,就要裝聾作啞到底麽?”

“上境修士在背後稍一動念,便自有下境修士前去奔忙行走,便是事敗,我也最多只能殺了出頭做事的人,他依舊可以坐在幕後布下另一個棋局?聽起來好高高在上,可我心裏也沒覺得元嬰修士有什麽不能殺的,這人既然對付我,那我便一定要殺了他。——官人,你一向耳目眾多、消息靈通,李師兄修為低微,師長都不在宗內,此時不適合出面打探消息,你便讓秀奴、麗奴出些小蟲子,為我找到這個人,順手便殺了他,將來等我入了元嬰,你想殺誰,我再還你兩次,你說好不好?”

阮慈想了想,又比了個三字,“罷了,好幾百年呢,利息還是多算些,等我元嬰之後,為你出手三次,不過你要殺的人不能討我的喜歡,若是令我喜歡,我便不殺了,若是殺了他對我有害,那也是不作數的。”

自她和瞿曇越相識以來,瞿曇越總是智珠在握、從容不迫,便是在南株洲新房,被她渡入劍氣之前,也一樣是審時度勢,未有一刻失去冷靜。但此時他竟說不出話來,默默望著阮慈,過了許久才道,“娘子……不過是一個茂宗元嬰,我倒也沒看在眼裏,但你想過沒有,若是這元嬰依舊不是主使之人,而是為人辦事,背後乃是金波宗大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