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往無前

是自己孟浪了?該等涅槃道祖到得近前,再拔下銀簪,甚至更進一步,讓涅槃道祖自己拔取?

不,阮慈很快否定了這些自我懷疑的念頭,這銀簪必須由她取下交給涅槃道祖,就如同承露盤必須是小蘇交給她一般,而不論兩人之前是如何親近,雙手相握也好,甚至是緊緊相擁也罷,銀簪取下的瞬間,都會不斷遠離,直至再也無法觸碰,這是兩大宇宙之間的距離,並非是任何取巧手段所能規避。青君這銀簪,對涅槃道祖定有極大的用處,若是青君在此,或許也能跨越兩個宇宙的間隔,將銀簪傳遞,但恒澤天僅余道基,在青君那個時代,她亦難以進入恒澤天,唯有此刻由阮慈這東華劍使,手持銀簪,方才能做這麽一次嘗試。

這銀簪是何物事?對涅槃道祖又有什麽用處?

無數念頭紛至沓來,阮慈強令自己鎮定下來,手中銀簪依然維持遞送之態,凝視涅槃道祖,也期盼她能大展身手,利用那一滴被自己重新回贈的恒澤玉露施展神通,但涅槃道祖雖也依舊維持那淩空虛度,袍袖翻飛的仙姿,可卻並未有絲毫動作,雙眸沉靜望定阮慈,唇畔含笑,似乎對可能發生的所有變化都能坦然接受。

若是銀簪未能得到,便將永遠失去,除非阮慈成就道祖,能夠穿渡到過去世的自己身上,重新揮出這一劍,否則涅槃道祖將永遠無法取得銀簪,也將永遠在這兩個宇宙的間隙之中,清醒卻又孤獨地徘徊下去。但她含笑眼眸之中,竟是絲毫不以己身為念,仿佛此時正發生的變故,和她的未來沒有任何關系,更值得掛念的,還是阮慈在這一刻的抉擇。

這便是道祖風度麽?將生死永恒全都置之度外,便是隕落之後,也永遠不會失卻執掌一道的胸襟,那不計年數的永恒孤寂,可以壓垮多少修士的心志,但對涅槃道祖來說,竟似乎微不足道。她含笑雙眸,仿佛在問阮慈,“關山難渡,夢魂已遠,劍使,你現在該怎麽辦呢?”

該怎麽辦?築基修士怎能破碎這無窮空間?她還拔不出東華劍,此劍在她手中便猶如凡鐵,甚至連劍招妙處都無從談起,並非阮慈臨陣裹足,而是這一局對築基修士來說,根本便是辦不到的事,就宛如要求一個嬰兒憑空走上青空一樣,築基修士如何能破碎空間?便是她持劍破碎空間,也無法穿渡過去,重新接近涅槃道祖,這是,這是……

但青君並不會給她一件送不出去的禮物,一定還有出路!

阮慈此時心中一片空靈,猶如鏡面反照四周,一念不起,卻又倒映萬物,萬般線索就仿佛一個迷宮,而她居高臨下,卻在一眼之間瞧見了那唯一一條出路。

卻也不是有十足把握,只是此時唯一機會。

但,只要有這唯一機會,便已足夠!

阮慈當下更不遲疑,一聲輕叱,銀簪一挑,心念動處,玉池中蕩漾回環的靈液重新化為一滴恒澤玉露,飛往阮慈手中,此露被她所得,雖然傾回玉池之中,但涅槃道祖並未重新煉化,因此依舊是她所有之物,一經阮慈靈力渡入,刹那間無窮法力激發,洪水一般湧入經脈之中。——恒澤玉露,並非常人能夠煉化,也不是沒有修士動過這般念頭,但哪怕只是引動一絲一毫,澎湃法力也會將修士身軀活活撐爆!

阮慈築基十二,經脈比普通修士不知要強健多少,但也只是刹那間便覺得經脈漲鼓欲裂,連忙催動《青華秘錄》,將玉池靈液化為法力渡入銀簪,那銀簪亦是無窮無盡地汲取著阮慈傳遞來的法力,她的內景天地此時便猶如一條運河,上方道基高台承接著恒澤玉露中灌溉下來的洶湧洪水,化為靈液,前方是玉池靈液順著手臂經脈湧入銀簪。一面洶湧澎湃,另一面需索無度,哪怕那玉露中的靈力精粹無比,只需要稍加煉化,便可成為己身法力,但這‘稍加煉化’,在此刻仍是驚心動魄、爭分奪秒,只要慢上分毫,不是被索求得枯竭而死,便是被靈力灌溉得爆體而亡。

若是換了旁人,只怕心志再堅,也依然是戰戰兢兢,猶如孩童走上獨木橋一般,唯恐一個行差踏錯,一身修為便付諸東流。但阮慈是何等人也,當時還是一介凡人,便被劍意淬體,那般千鈞一發、痛楚萬端的煉獄都已走過,此時也是駕輕就熟,氣定神閑催動功法,心中一念不起,猶如入寂,卻又對體內變化了如指掌。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原本蒼灰色的道基高台,都仿佛被澆灌而來的靈露染成了乳白色,玉池靈液更是由原本的精粹液滴逐漸壓縮,仿佛已是濃郁到極點,無法再更進一步精純,但仍舊容納不下靈液中的靈氣,以至於靈氣外泄,在玉池上方氤氳成一片白霧,和靈液互相滋潤,又在不知不覺間,將那凝實的四層道基,重新煉化一遍,這也並非阮慈有意為之,而是洶湧靈力對這條通道的自然淬煉。於她而言,只覺得靈力轉化得越來越快,恒澤玉露灌溉的速度也就越來越快,那銀簪卻依舊是深不見底,仿佛注入多少靈力都無法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