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道心惟危

築基之初,諸事實在繁雜,接回王盼盼,阮慈便不再回捉月崖,徑自去紫虛天,天錄又帶她去見秦鳳羽師父,道,“真人從前弟子,多數零落,如今還在身邊的,便是寧郎君、蘇郎君和慈小姐。寧郎君此前一直在閉關療傷,如今出關之後,紫虛天諸事多是由他做主。”

阮慈知道這便是昔日沒有被謝燕還裹挾叛門的大徒兒,也是自己如今兩個師兄之一,自然慎重拜見。寧郎君對她也很是客氣,兩人先通了姓名,寧郎君大名叫呂黃寧,又讓秦鳳羽出來拜見,認了師叔,還道,“我那徒兒小純還在閉關,今日是不得見了,來日再讓他來拜見師叔。”

他已為阮慈備好了幾處洞府,由她擇選,阮慈慮著王盼盼,選了一處最是偏遠的所在,呂黃寧親自帶她過去,又說了許多洞天內的鋪排,笑道,“在紫精山中,弟子不可隨意亂走,若是低輩弟子闖入那靈氣濃郁的野林,真有被妖獸獵食的。不過洞天之內,便是無妨,師妹閑來無事,只管隨意玩耍,洞天中師尊神意籠定一切,出不了什麽大事的。”

紫虛天占地闊大,有許多密境,又豢養了諸多珍禽異獸,有巨浪濤濤、高山矯矯。呂黃寧這般一說,儼然便是極好的遊幸去處,但阮慈卻聽出他話中暗示——紫虛天便是王真人的內景天地,他們其實都是住在王真人的內景天地裏,阮慈對自己的內景天地掌控有多麽實在,王真人對紫虛天的掌控,便是一般,她當然可以隨意嬉鬧,但也要知道,一切逾矩行為,王真人都將看在眼底。

這般一想,捉月崖雖然有些風險,但至少要比住在別人的內景天地裏自在些。阮慈笑道,“大師兄看來也聽說我是個淘氣鬼了——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如今築基之後,大感光陰短促,只怕到壽盡以前都不得登臨,若有閑空,在洞府內用功還來不及,大師兄再不用怕我惹事。”

呂黃寧還未說話,秦鳳羽已笑了起來,拉住阮慈的手正要說話,呂黃寧望了她一眼,秦鳳羽便鼓起嘴道,“恩師,你喚我來這裏,卻不讓我說話,那我可要回去了。”

呂黃寧搖頭嘆道,“你這徒兒,實是頑劣至極,不許插嘴,也不許回去,在旁安靜跟著。”

秦鳳羽滿臉都寫滿了委屈忍耐,阮慈看了不禁發笑,卻也不好為她說情。呂黃寧對阮慈道,“築基之後,我等弟子都要尋訪名師,朝夕相處受其指教,不是沒有道理。煉氣期中,修士無非是積蓄法力,除了開辟內景玉池之外,其實和凡人並無不同,直到築基之後,才算是邁入道途,從此仙凡有別,也開始具備許多凡人所難以想像的威能,你如今已經築基,這一點體會正是清楚。”

阮慈點頭道,“不錯,其實凡俗高手,對上煉氣修士,有時也能不落下風,但築基之後,那便完全是兩回事了。”

“正是,也是因此,築基之後,修行便和煉氣期時有許多不同。”

呂黃寧是紫虛天大師兄,這般長徒,代師傳藝乃是分內之事,他語氣溫和,指教得也很是盡心。“在煉氣期時,修士唯一只是煉化靈力,將玉池填滿,就此築基。最多是用密法錘煉溫養神念,也不過是為了在築基時不會因為神念枯竭而跌落品級。常理說來,煉氣期中並不存在瓶頸,只要時間足夠,任何一個人都能將玉池填滿,要衡量的無非是體內生機,乃至法力積蓄,以此來決定築基的時機,謀求最高的品級。”

他說的自然是上清門這樣的盛宗,若是在小宗門裏,那些修士第一個要考量的便是要找到靈氣充足之地,其次再來考量築基品級。就比如屈娉婷,她喜歡去那風靈海,也是因為那處靈氣最盛。阮慈道,“我曉得,進了築基期之後,有時小境界之中,會存在一種無形的瓶頸。”

“不錯,有時到了某一境界之前,你只覺得渾身法力滿溢,已到了進階之時,但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進階的契機。就如同水滿江面,怎麽修持都只能將水面往上推高,甚至是高出河堤兩岸。卻無法下切河床,此時無論如何修行,都只是虛耗時光,甚至對己身反而有害。”呂黃寧道,“這也是為什麽許多修士都兼了雜修之道,願修、法修、符修、丹修,都可輔佐修士破境。尤其是到了元嬰、洞天,便是一個小境界,也是千難萬難,障礙重重。許多修士不靠雜修,連一絲進益都是捉之不及。還有許多妖修,他們基礎打得不好,低境界時一無所覺,到了高境界之後,修行再也無法向前一步,此時要彌補也沒有辦法,只能靠那些奇門邪道謀求突破。”

阮慈也不由聽住了,她本來十分好奇琳姬為什麽要發願成人,此時才知道有這般因由,不禁暗想,“若是此願成真,不知琳姬姐姐的修為能增長多少。她又是在什麽境界上被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