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洞府內事

像阮慈這般的外門弟子,行動極為自由,如無什麽親友在門內惦記,就是死了也許都不會有人知道,便是修為再無寸進,不曾開脈,也可以這般逍遙一生,直至壽盡,也不會有人前來過問。橫豎宗門家大業大,每月供給外門弟子的月奉,不過是小小開銷,只要阮慈的名字尚未從名冊上注銷,那麽每個月都自然會有月奉送到,至於其余,全憑自身,是一心修道也好,逍遙度日也罷,宗門絕不過問,只是每月靈玉照數撥給,袍服菜肉不曾斷絕,若是服侍仆從,因故身亡,也照舊給你補足了四個,直到拜師時插下的那三炷神香熄滅,這才有人勾銷名字,將余下遺物收斂,算是全了這一番師門的情誼。

也是因此,弟子品行,對仆從來說極是要緊,這些美姬力士,原本在山下九國也是有根基的人家,若非如此,連列名待選都辦不到。但一俟進山,休論前程,便是性命都由不得自主,若是遇到那些陰鷙暴戾之人,動輒打殺仆從,那真是死了都無處訴冤,靈谷峰等閑也不願出頭,就只等著一批一批往裏填人進去罷了。便是遇到了性格溫良的弟子,自己如混得不得意,自然也談不上照拂手下,賜下丹藥開脈修行雲雲。如綠綺這般,不但踏上仙途,還能進宗門有所職司的仆從,運道已是好得無以復加,大多數仆從,最終都歸於平淡,能在壽盡以前開脈修行,比山下多活個上百年,已是不錯的結果了。

上清門在中央洲盤踞數個元會,山下九國對此怎有不知?明知仆從際遇,仍能放下人間富貴,入山服役,這些仆從個個也都自有一番心氣能耐。阮慈和四人談了幾句,也未令他們改名換姓,只是各取姓氏,笑道,“以後就叫你們張姬、栗姬,何僮、李僮吧。”

四人對她這主人自然極力奉承,聞言跪下稱謝,阮慈道,“不必如此。”

她本想說,若不是因緣聚合,其實我出身還不如你們富貴。但如今宗內有些人以為她是南株洲豪門之後,這話就不便說了,再者明知仙緣造化就是比拼一個運氣,這四人資質也不差給許多恩宗、平宗弟子,又何必說出來刺心?

還是將話吞進肚裏,嘆道,“我是初來乍到,在此處一個親眷沒有,便是得到紫虛洞照天些許照拂,但身在外門,也不便事事仰詢,否則反而不美。你們先將這門中弟子的一些忌諱說給我聽,也免得無意觸犯了什麽奢遮人物,這還沒修行呢,在門中就多了仇人。”

她的前程和四人息息相關,四仆萬萬沒有害她的道理,也要比別人更盼著她上進,聽主人親口承認和紫虛洞照天有關,都是喜上眉梢,栗姬道,“小姐大可寬心,門中每進新人,也並非個個都能拜在洞天門下,您得王真人青眼,這一輩修士,還有誰敢和您為難呢?”

阮慈選人時,也是下了功夫,沒有擇選皇室近親——這些近親如果沒有特殊事由,不會上山服役,心中大概都有些故事在,想要仗勢衣錦還鄉時去辦,若是金丹、元嬰,也不在乎這些,說收便收了,對阮慈來說,對方拜在她門下,固然大失所望,她要這些人也是無用。

她選的都是九國二品、三品人家,將門候門之後。對這些人家來說,若是不能繼承家業,上山服役也是不錯的歸宿,想來代代都有人設法入門當差,服役期滿長壽歸來,再娶妻生子,傳承血脈,可以說是家傳做得熟了,人脈自然廣博,而且入門之前,也會極力打聽許多忌諱,正合阮慈如今使用。果然一聽她這麽問,便是七嘴八舌,將門中煉氣弟子的生活,說了個清清楚楚。

不論是真修還是雜修,修者拜入山門,並無束脩,宗門還發給月供,這般的好事當然不可能長久,宗門弟子有了一定修為,就要領宗門的差使。比如當時陳余子、柳寄子便是奉命在宋國鎮守,兩人應該是輪番替班,在宋國內駐守便不能修行,某種程度上也是耽誤用功,想來這個差使,淩霄門肯定也是有給予相當補償的。

尋常宗門,入門之後便有差使可做,有些差使專為磨練弟子而設,還有月考、年考,乃至甲子大考、宗門大比、各宗群英小會等等,無非是為了磨練俊才,讓出眾弟子脫穎而出。而像上清門這般盛宗,規矩和茂宗便是不同,煉氣弟子,按例是不派差的,到得築基之後,才有差遣派下,但考核也只是百年一次,甚至時常缺考,蓋因宗門之中全是俊才,並無庸人竊據高位,不事生產之憂。

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上清門弟子便可優哉遊哉,在宗門中潛修到元嬰,甚至是直入洞天,本宗子弟在煉氣期中,折損的人數也不比別的宗門更少,甚至還要更多,便是因為上清門還有一個規矩,修士破境所需外藥,門中絕不供給,弟子必須自己尋來,總之,門中考核也好,撲買也罷,只要是門內主辦,就絕不會出現破境外藥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