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北胡春風

“師兄?”

阮慈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一攏衣襟,眉頭便是微微一皺:她穿了一件古古怪怪的衣服,襟口觸手柔軟蓬松,像是動物的毛皮。南株洲氣候溫和濕潤,到了夏季炎熱不已,阮慈從來沒穿過這種衣服。

“師兄,怎地今日這般貪睡?”

嬌甜嗓音將她驚醒,一個樣貌清秀的姑娘笑吟吟地端了一杯水來,“快趁熱喝了,圍獵的好時辰耽誤不得,不然,師父又要說我們了。”

她身穿一件皮襖,披著也是毛皮鬥篷,頭頂戴著兜帽,手上還戴著厚厚的手套,阮慈再一看周圍,他們就睡在一片白花花的東西上,她逐漸想了起來,這是冰面,北胡洲一向是冰天雪地、萬年無春,居民砌冰做屋,他和師妹這樣的小修士只比凡人多了一絲神通而已,自然也不能免俗。

阮慈此時就如同在做一個清明夢,一面深知自己身份來歷,另一面卻又知道這個‘他’名叫常春風,和小師妹一起是個散修宗門的第三代弟子,如今是煉氣期第四層修為,築基今生怕是無望,但在北胡洲白塘國嶽峰領東號旗,也多少算是個人物。他所在的烈陽宗是本旗四個領事宗門之一,分管了一片極大的林場,此次圍獵關系到旗下百姓雪季的口糧,因此門中上下都很是重視,常春風和三師妹張秀芝提前一天前來林地勘察,兩人分頭守夜,常春風卻是睡得過了。

像他們這樣煉氣前期的修士,若是在南株洲,其實和常人分別不算太大,如果煉體不勤,甚至和武道高手對打還要落入下風。但在北胡洲,雙方的地位卻是天差地別,常春風修有火球術,又能畫避風符,前者也還罷了,避風符在野外卻是管了大用處,佩戴避風符不畏寒風,可去的地方要比凡人多了不少,能走的路也不一樣。北胡洲長年累月刮著大風,看似是白雪茫茫、堅冰皚皚,一片冰封平原,四處可去,但平原上空遍布風團,一旦誤入,便會被吹飛到遠處,甚至有些風從地底吹出,極是寒冷,待得久了便很容易凍斃,只有在風力較弱的路徑中才能行走,這也就是俗稱的風道。

修士可以現場畫符,當地牧民遷徙,許多時候都要聘請常春風這般的煉氣期修士壓陣,今日諸村圍獵,為雪季準備大捕,常春風更是絕少不了的人物,他匆匆喝過水,用火球術化開積雪,簡單梳洗過了,便披上大氅,穿過風道,往附近山口去了,張秀芝在此地也沒有閑著,用染了顏色的骨棒做好路標,標出了一條牧民能走的路來。

阮慈在常春風體內,只覺得十分新奇,卻也相當迷惑,這場夢極為真實,她甚至能感受到常春風體內的氣海、識海,這些都是修士才有的,她經常聽身邊人提起,但卻不知是什麽感覺,如今在常春風體內算是明白了,所謂氣海,便是一口靈氣入體,會停留在體內的某個地方,常春風的氣海在胸口,靈氣入體之後,行走過一圈經脈,便在丹田處逗留,隨後再從身體的各個孔穴缺憾之處,慢慢地漏出去——常春風肯定是修不了無漏金身的了,他體內缺漏甚多,便是從現在開始彌補,到煉氣巔峰也很難修補完全。

但他能感應道韻,也就是身懷靈根,吸納靈氣的感覺還是和阮慈不同,阮慈和所有凡人一樣,一呼一吸也在吐納靈氣,因為靈氣本就是無處不在,只是沒有靈根,靈氣和身體總像是隔膜了一層,無法被吸取,在經脈內轉上一圈,終究會被原原本本的呼出去。但常春風吸入一口靈氣,便可以感覺到靈氣滋潤著四肢百骸,雖然最終還是會漏出許多,但也能有一部分沉澱在體內,化為他自己的東西。

此外還有識海,阮慈也能觀想劍意圖,她也是有識海,只是凡人的識海很小,而且不能顯現為有形之物,只能含糊意識到有這麽一處存在,但常春風便可清晰地感覺到識海的存在,甚至能幻化出一汪碧水,這正是他的識海內景,大概若他有幸修煉到元嬰的話,也能和劉寅一樣,形成一片巨大的內景天地。

阮慈以凡人之身,接觸了許多大修士,雖然不能修真,但卻對真修有強烈興趣,這個夢滿足了她的好奇心,自然是十分驚喜,也見到了一些北胡洲的景色,不過這些也都是令人疑真疑幻,北胡洲是否真的存在於瑯嬛周天,阮慈都不能肯定,瑯嬛周天的大洲有數十個,每一個都有迷障空間衛護,許多大洲毫無往來,就猶如在兩個大天中一般,這北胡洲和南株洲的景色截然不同,也許根本就是她夢中生造出來的洲陸。

除卻開了一番眼界,這夢也做得很平,但卻似乎沒什麽意義,一般夢總是緊張不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轉折之處往往頗為離奇,細節也較為模糊,叫人隱約明白這是在做夢。但常春風的生活卻穩定和平,細節豐富得要命,連他小解時的感受阮慈都清清楚楚,盡管她這輩子也沒見過男人小解,按說絕不該有這些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