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開屏

車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這一次,聞姚做了充足的準備。

為了防止上次夜襲的事件發生,他要求燕國君在雨行城鬧市中開辟一塊專用地,清空一切軍力,由兩國共同掌管。燕國君買下城中幾處巨大的院落,打通了,一分兩半。西邊住羅國,東邊住燕國,而鐘闌的院落就在正中心,有一西一東兩個門。

聞姚聽聞院子有兩個門,臉色又難看了下來,恨不得派人把東門用磚頭封上。在嘗試受阻後,他便將西門的墻給拆了,弄上一堵木質雕花屏風充當隔斷。燕國君進入鐘闌院子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正式授課不久便開始了。

鐘闌知道,授課只是燕國君的借口。然而第一日上課,燕國君自始至終都未露出馬腳。

第二次、第三次,燕國君仿佛真的只是來學習似的。

“先生,您在思考什麽?朕學得認真,尊師重道,有什麽地方是您不滿意的嗎?”周奕撐著下巴,眯眼笑著。

西邊的院落傳來一陣樹木搖晃聲,似乎“先生”這個稱呼便可以戳動某些人的神經。

鐘闌自然也注意到了,捧起茶杯,表情嫻淡:“沒什麽。只是燕國君已經將經書都讀透了,我很難教什麽。”

“先生教同樣的東西會帶來新的感悟。”周奕聲音柔和,“自然是不同的。”

風平浪靜,西邊的院子卻仿佛被狂風掃蕩,樹木搖晃碰撞發出沙沙聲。

周奕斜瞥一眼西院,掩嘴眯眼笑。

鐘闌眼皮直跳,咳了聲,和燕國君說今日的課教完了。

“先生,你莫不是要厚此薄彼?”周奕挑起單邊眉梢,“昨日,你同羅國君的課可是從早到晚的,今日不過兩個時辰就要趕朕走了。朕一腔真心,這可如何不涼?”

鐘闌:“那你就涼吧。”

周奕:“……”

“陛下好走。不送。”鐘闌抱著書卷,起身,表情清冷而孤傲,瞥了眼燕國君,轉身就回屋子了。

周奕在院子裏,單手扶額。待鐘闌轉身後,他眼中露出了兇光,繼而嘲諷似的笑了聲。

院子裏傳來響亮且溫和積極的聲音:“先生好生休息。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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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休息了,退下吧。”

“是。”

周奕擡手將門關上。昏暗的房間裏,燭火的統治範圍擴大至門後,露出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身影。

李微松倚在墻上:“陛下,您這樣要等到何時才能拿下他?”

“不用廢話。”周奕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他遲早會拋棄聞姚倒向朕。”

“我們都想要切斷他與聞姚的聯系,首先就需要讓他選擇你。”李微松挑釁似的,“我倒是沒有陛下急。畢竟我只是想要鐘闌的命而已,早晚都可以;陛下想要的,似乎更多,那得抓緊了。”

窗戶開合,寒風聳動。燭火在室內瘋狂舞動,在昏暗中落下的光影飄動不安。

周奕的表情隱匿於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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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某個陰沉的上午,鐘闌正在給周奕上課。

院落外有人急呼,說是有要事求見燕國君。

周奕抵著額頭,認真盯著書本,漫不經心:“朕不是囑咐過了嗎?上課時不許打擾。”

“啟稟陛下,此乃萬分緊急之要務,”傳令使作揖,“近來流匪肆虐。您命京城給帝師大人送來的珍寶被匪徒截獲。不僅如此,三條官道被各路劫匪把持,您頒給玉關將軍的軍令也被公然搶奪!”

周奕似乎來了興趣,微皺眉頭轉向鐘闌:“先生,您這幾日剛在講安內之法,這就來了送上門的案例,容學生早退,也算是做功課了吧。”

鐘闌求之不得。

周奕一走,他立刻到西院去,卻發現聞姚也不在。他皺起眉頭,想到最近所謂的流匪問題。

兩國對峙,人民得以休養生息。然而長期戰爭留下的病症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那麽多小國覆滅,逃兵、殘部,流離失所,最終都變成了流匪。

流匪問題不僅困擾燕國,也困擾羅國。

看來那些匪徒不僅讓燕國頭疼,也讓聞姚頭疼。

流匪事關民生,向來聞姚也左右琢磨不定。他這些日子不避諱鐘闌,鐘闌放心不下,讓人取來相關奏折,正打算寫完交予聞姚。

“先生,您為何如此勞累自身?”

鐘闌一擡頭,剛才離開的周奕正抱著手臂站在院外,神情自若地望著他。

“朕已經讓人處理完了,”周奕微笑道,揮手,宮人們端著各色精致的菜肴翩然步入院落,在石桌上擺了一桌佳肴,“朕讓人準備了全蟹宴,正好請先生嘗嘗。”

這麽快?

鐘闌皺起眉頭。他這般猶豫不決落入周奕眼底,他溫和地走近,拉著鐘闌坐下。

“朕向先生學得好,自然能快速做出決策。先生,教書已然累了,就勿動用心思了。”他牽起鐘闌的手,看到剛才處理奏折時沾在指節上的墨汁,冷笑著用溫熱的指腹摩挲著墨塊,“先生,真的好學生會在意您的感受。您一直以來渴望清閑享樂,誰又能讓您勞心傷神、替他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