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魔

鐘闌躺在床上。已過子時,他的眼睛卻瞪得像銅鈴。

梳著整齊的發髻,溫順地抵著頭,額前的散發落在眼睛上。他的嘴唇微張,順從地一開一合……

被子捂住了臉。

他是知道那張嘴的滋味的。

夜風已是冬日凜冽的樣子。鐘闌起身,從旁隨意披了件雪白的狐裘,推門出去,企圖用寒風吹散自己腦子裏不幹凈的東西。

他果然清醒了許多,在院中石凳上犯了困意,倚著石桌昏沉地閉上眼睛……

夢裏,他似乎又見到了聞姚。聞姚穿著那身素色書童的衣服,跟在自己背後,輕聲叫著“陛下”。

“你怎麽這麽怯生生的?”夢裏的鐘闌笑話他。

聞姚羞赧一笑,鼓起勇氣走到鐘闌身旁,將下巴抵在他的肩窩裏,兩條有力的手臂環住鐘闌的腰肢,在他耳邊虛虛吐氣。

“陛下,我好愛你。”

鐘闌回笑了下,像打趣似的輕推他的胸口:“好了,別鬧。”

然而,那胸膛根本推不動。

鐘闌察覺不對,再用力試了一試,手卻像推到一塊堅硬的鋼鐵上似的。

此時他才發現,那環著自己腰的手臂也如鋼鎖一樣堅固冰冷,怎麽都打不開。

鐘闌的心臟慢慢抽緊,像是意識到自己落入了陷阱。

夢境天旋地轉,忽然變換到另一場面。

那是曾經在主神空間翻閱原著時看到的場面。

聞姚面色陰戾冷酷,坐在漆黑昏暗的高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聞姚隨意打了一個響指,周圍傳來刺耳的金屬碰撞聲,恐怖的尖齒與冰冷地面碰撞,劇烈的疼痛襲來,近乎將他碾碎——

“該死!”鐘闌猛然睜開眼。

還好是個夢。

鐘闌的臉色明顯變了。他幹脆利落地起身,回到房內,眼神落到院子的另一邊:聞姚的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氣。

他面無表情地合上門。

“陛下,不好了!夜襲!”

值守的士兵跌跌撞撞進入院子,氣喘籲籲:“陛下,燕國大軍侵入,城中緊急組織反擊。殿下已經隨先鋒軍去了!”

鐘闌一頓,連忙抽起護身劍前往軍營。

他到的時候,東南軍各首領正圍坐在,神色復雜緊張。

鐘闌正色:“匯報情況。”

聞姚不在,東南軍各將領並不完全信服鐘闌,相互打了眼色。其中一名將軍不情不願道:“夜間遇襲,殿下與徐少將、李少將率五千人迎敵。目前已獲初步勝利,然敵方兩萬增援已到,恐是一場惡戰。臣等正排兵布陣。”

鐘闌掃過他們的沙盤,心下有數:“城中兵力多少?最快能調動的又有多少?”

將領們紛紛相視。辛國君政治手段、拉攏人心的手段再強,卻從未有指揮戰事的經歷。天下何人不知辛國君是這天下最大的避戰派,他們怎敢將殿下與東南諸城的命運送到這樣一個生長於後宮的國君之手?

“怎麽?朕問話都不管用?”

“陛下,茲事體大,臣等專研戰事多年,這還是交由臣等指揮更好。陛下別傷了龍體,還是回去休息,等待捷報為好。”老將琢磨著語言,慢悠悠地說。

忽地,一道寒光乍現。營內眾人瞳孔緊縮,甚至有人下意識扶著劍柄。

鐘闌還穿著單衣,肩頭披著雪白的狐裘,神情淡漠。一雙眼睛壓得銳利且冷淡,不帶半點感情,掃視過堂中眾人。

他剛剛將護身劍甩出,正好插在沙盤中央的某個位置。這是城西南的一處關隘,地勢陡峭,易守難攻。

“你們剛才竊竊私語,捉摸不定,不就因為此關口地勢下陷、前幾日暴雨後發生坍塌導致援軍難以同行,恐遭敵方截堵嗎?”

眾將領臉色頓變,完全沒想到鐘闌竟點出他們剛才爭論的關鍵所在。

鐘闌難得霸氣,坐上主位,將那把護身劍從沙盤中拔出。劍身寒光照亮周圍一眾將領差異且驚恐的臉色。

“從現在開始,一切軍權指揮由朕主管。異議者,當罔上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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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完全沒想到東南軍的戰力如此兇猛。

燕國君身居主帳,賬外,遠處兵戈交碰,血流成河。他臉色陰沉。

“稟陛下,左騎已傷亡過半。”

“前鋒軍已經聯絡不上了。”

“後續援軍還未趕到!”

終於,一道好消息讓他的陰霾散開。

“援軍從山後繞過,包圍敵方主力,並占據關口!”

燕國君一拍大腿:“好!此關隘易守難攻,難以通行。聞姚竟然身先士卒,就讓他葬送在這裏吧。”

遠處,青年面如閻羅,硝煙與鮮血在臉頰上如圖騰彩繪,劍上布滿血跡。猛然一揮,劍氣勢如破竹!

馬驚起呼嘯。

“左翼為誘餌!”他厲聲,“向前!”

東南軍向來驍勇善戰,而先鋒軍更是其中翹楚,一路披荊斬棘,面對幾倍的敵人毫不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