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酒(第2/3頁)

看台上不少人都眉心一跳。

過去的慶功式可都沒這環節。辛國君不會武功,活在蜜罐裏,連風都吹不得。如今恒澤公是想向陛下示威嗎?與此同時,很多並不服國君的好戰派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秋季,我軍與東方後梁戰於郝山,艱難取勝,俘虜數十名高級官兵。其人殺我八千士兵,今日將讓其血債血償。”

這是辛國崇尚血腥的辛國歷史遺留下來的環節。

數十個漢子被押解到看台前,他們面容扭曲,若不是口中塞著布團,估計早就咬舌自盡了。劊子手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們勃頸上。

聞姚是第一次見辛國的慶功式。他坐在鐘闌的側後方,神色如常,眼光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警惕,緊緊盯著鐘闌的側臉。

有名侯爵神色猶豫,剛想起身:“這刑場離陛下這樣近不……”

他夫人一把將他拉了下來,咬耳朵:“你要死嗎?這是恒澤公故意的,陛下如果叫停,那就是在打那些為國征戰一生的老將軍的臉。”

他們倆人以為自己聲音很小,但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各個露出驚慌且膽怯的揣度神色,瞥向鐘闌。

鐘闌也聽到了。

他仍是一貫漫不經心的樣子,斜靠著副手,抵著下顎,眼皮半耷,不知是醒是困。

為首的行刑者中氣十足:“刀起——”

鐘闌終於擡起眼皮了,眼神剛好穿過空闊的黑土,與恒澤公猙獰貪婪的雙眼對接。

“刀落——”

鮮血噴湧。行刑的將士們忽然大笑,狂武卻瘋狂地沐浴著死者的血,吼著:“武佑大辛,武佑大辛!”

旁邊的老臣不少竟受這些將士的影響,流出向往暴力和戰爭的眼神。

劍光閃動,劈開被風雪渾濁的空氣,在陰沉的天色下刺耳卻清明!

周遭的驚呼聲還未來得及出口。一道身影立於主位之前,用一柄劍旋轉之氣將血都擋了下來!

行刑者們的聲音和表情凝固在臉上,呆若木雞地看聞姚落於桌台之上,然後一甩手腕,將劍上的血都甩到地上,最後反手將劍立回身後。

聞姚面色嚴肅,周遭氛圍深的仿佛能將驚恐與詫異吸進去。然而,當他回頭,神色卻一下晴朗,聲音響亮卻沉穩。

“小心汙了陛下的袍子。”

恒澤公在他起身的同時就駕馬走近了,等到跟前正好聽到聞姚的話,臉上皮肉不由一跳。他趕緊下馬:“請陛下恕罪。敵軍將領可惡,將士報仇之心濃烈,竟弄錯了行刑地點……”

忽地,鐘闌淡淡打斷他:“好了,朕全都知道。”

不僅恒澤公,一旁的貴族們也都神情一振,低頭卻斜視向看台中央。

聞姚卻仿佛早有意料,含上一抹笑意,走到鐘闌身旁。

一片靜寂中,鐘闌擡手,纖長潔白的手指按在桌台上的一盅酒壇上,悠哉地倒了兩杯酒。

他舉起一杯一飲而盡,然後倒轉杯子,表示飲盡了。

他換了語氣,用自己仿佛在珠玉裏打過滾的溫厚嗓音冷冰冰地說:“恒澤公懷念辛國窮兵黷武,想借此提醒朕。你們也是。”

周遭的所有人後背一緊,趕緊收回眼神,低頭不語。

恒澤公收斂假笑,完全不知鐘闌葫蘆裏賣什麽藥。

鐘闌將另一杯自然地遞與恒澤公:“接著。”

恒澤公雙手接過,發現酒液清澈中帶有淡紅色:“陛下,這是什麽?”

鐘闌他真誠地笑:“朕與你們一樣,向往勇武。這自然是為了嘉獎你張揚大辛之威的贊酒了。”

恒澤公停了一會兒,提起精神一飲而盡。

鐘闌看著他喉嚨因為吞咽而上下起伏的動作,眼睛完全笑眯了:“味道如何?”

“陛下賞賜,自然是好的。。”

“那就好,朕還擔心,這用人血稻谷活著俘虜腦子釀的酒不夠勁,配不上咱們大將軍的威風呢。”

啪的一聲。

恒澤公僵在原地,手中瓷杯落地,碎成幾瓣。

“陛,陛下,您說這酒是……”

鐘闌大笑兩聲,轉頭看向鵪鶉似的貴族們:“你們說,咱們大辛如此勇猛,敵國殺我國民同胞,痛飲他們的鮮血也不夠痛快,朕聽聞吃人腦才夠解恨,你們說,是不是?”

聞姚立劍於鐘闌身側,宛若一樁煞神,眼神冰冷;鐘闌用含笑的語氣說這般殘忍且荒唐的話,竟被襯托得無比真實,令人不寒而栗。

眾人膽戰心驚:“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恒澤公撐著假笑,咧開嘴時冷風灌入口腔,將那股子淡淡腥味再次繞在喉嚨間,他臉色一變,直接幹嘔了起來,“嘔——”

旁邊的貴族和將士們也在鐘闌的笑聲間,嘴角輕輕勾起。

恒澤公強行忍住了,捂著嘴,半直身子,想說什麽。但終於被自己剛才那丟人舉動弄得面色青黃一邊說,一邊腳下抹油:“臣,臣身體不適,請副將代為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