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贈書

老實說,朱國梁幹成兩起半的謀殺案,心裏是有些得意的。

蹉跎半生,同齡人升官發財,獨他只是個辦公室主任,說是個小領導,其實不過混日子而已。

老婆強橫,脾氣極差,老罵他沒出息,兒子也不過上個專科,在朋友孩子要麽出國、要麽985的襯托下,毫無說頭。

但誰能想到,他居然在某些方面——雖然這不是什麽正經的地方——有那麽一點奇妙的天賦呢?

朱國梁自認為,自己並不是變態,也沒有什麽變態的基因,只不過假裝變態殺人狂而已。但事情做得這麽漂亮,警方遲遲沒找上門,得意也是真得意。

這是一種奇特的滿足感,變相催生了他的自信。

然而,老天愛玩笑,就喜歡在人得意時,讓人狠狠跌個跟頭。

第四個死者,居然是個男人,一個異裝癖的男人。

朱國梁肚子裏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又慶幸還沒毀容,仔細翻找隨身物品,卻什麽都沒有。

他不敢如法炮制,生怕被人察覺他不是“真正的變態”,趕緊尋了套男裝給他換上,裝作酒醉,丟回到遇見他的酒吧附近。

沒忘記再丟下個酒瓶,好讓偽裝更真實一點。

做完這一切,他真真切切嚇出一身冷汗,決定收手。

最初倒也算順利,沒有人把第四個人和前面三個聯系在一起。可等了幾天,忽然被警方叫去,詢問為什麽會出現在酒吧附近。

他一聽,心裏有數,知道警方猶未發現關聯,鎮定地答了。

但接著警方上門,他被拘留,屍體的真實身份被發現,一系列的事情弄得他焦頭爛額。

朱國梁考慮過模仿美劇裏的殺人狂,先張狂地說出殺了多少人,卻不告訴警方屍體在哪裏,以此獲得減刑。

然而,並無卵用。

意淫再美,也是瞎想,警方直接把證據摔在了他臉上。

他癱了,招了,卻還有點不甘心。

問:“我也算讓你們吃了苦頭吧?”

警察:“……咳,口供看看有沒有問題,沒有的話,簽字吧。”

背後,各自評價。

梁宜:“美劇看多了。”

季風:“腦子有坑。”

一面罵,一面叫請客吃飯,忙了半個月,總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梁宜良心未泯,問:“要不要叫簡靜一塊兒?”

季風說:“她沒空。”

這日,簡靜正在參加葬禮。

大概老天也覺得冤枉,特意為葬禮增添幾分悲意。從早上起,天空便陰沉沉的,到了午間直接下起雪來,細雪如若灰塵絮絮,簌簌飄落在透明的傘面上。

殯儀館的氣氛一分為二。

左邊的那戶人家,母親活到九十六,算是喜喪。前來悼念的親朋好友面上,不見多少傷心,反而三五成群敘舊。

舊日親戚,今時散落全國各地,平時鮮少聚會,免不了要互相認認,說說近況。

而右邊的人家卻悲痛難忍。

女兒今年二十五歲,才工作不到兩年,剛交男朋友,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事業、愛情、人生,都才剛剛開始。

可是,她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母親哭得幾乎昏過去,反復念叨:“早知道就讓她回老家了,家裏給她找個近的工作,我苦命的女兒啊!”

鬢發倏白的老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旁邊,父親的眼眶又紅了。

親戚們一邊勸慰,一邊嘆息:“才二十幾歲,這麽年輕!”

又有人低聲道:“棺木都蓋上了,不給人看,聽說已經沒了人形。”

“作孽哦,白發人送黑發人。”老人們擦擦眼睛,心裏也不好受。

簡靜進來時,見到的便是一片凝滯的空氣。

她從手包中掏出一個白封,遞給門口收款的親戚。對方捏一捏紅包,發現厚厚一沓,不由擡起頭來,遲疑地問:“你是我堂妹的朋友?”

簡靜點一點頭。

“你沒寫名字。”死者的堂哥翻過信封,遞過一支筆,“麻煩留一下名字吧。”

她搖搖頭,徑直進去。

靈堂裏掛著黑色的挽聯,兩邊都是親戚們送來的花圈,自動念佛機唱著“阿彌陀佛”,木魚聲咚咚。

簡靜上了柱香,凝視遺照上的人像。

這大概是死者的畢業照,五官平常,然面孔青春,神采飛揚,眉間都是勃發的生機。可此時此刻,她已經躺在棺木中,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她忍不住嘆口氣,走到死者的父母面前。

“叔叔阿姨。”簡靜喚了他們一聲,面露遲疑。

“你好,謝謝你來送我家阿南。”母親擦幹眼淚,強顏歡笑。

簡靜斟酌道:“我有一份禮物,想送給她。”她捧出一冊書,封面上還粘了一支紅玫瑰,“希望你們能收下。”

母親嚇了一跳:“不用不用,你太客氣了。”

“就是,小姑娘你拿回去吧。”父親也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