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頭發還沒絞幹。”金羨魚猶豫了半秒,拿著幹凈的毛巾走了過去。

謝扶危眼睫一顫,從抽離中回過神來,理所當然地問:“你要幫我嗎?”

“那你坐過來點兒。”

說話間,燭火照耀下,一滴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眼睫滑落,秀美的眉眼猶如夜下的白曇。

雖然地位崇高,又有當世劍道巔峰之稱,但謝扶危的五官容貌都很柔和,臉頰肉就像是夜色中舒展的白曇花瓣,整個人猶如夜裏兀自開落的優曇花。

蘭麝隨風裊,冰肌玉骨香,頗有些寂靜空靈的美感。

足可稱之為大唧唧美少女。

金羨魚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一下他白得發光的臉頰肉。

謝扶危不解地揚起下頷。

冰冰的、涼涼的、軟軟的,指尖的觸感竟然有點兒彈彈的。

“有點兒像冰糖糕。”金羨魚脫口而出。

謝扶危聞言轉過視線,延頸秀項,皓質呈露,“冰糖糕是什麽?”

“你沒吃過?”金羨魚斟酌著語言,“是……一種小吃。你沒吃過,改天我帶你嘗嘗。”

或許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謝扶危垂眸不說話了,任由她動作。

在給自己擦頭發的時候,金羨魚的動作可謂簡單粗暴。不過謝扶危的頭發實在太漂亮了。

一頭銀發直曳腰際,朦朧著淡淡的銀輝,皓月如霜,捧在手裏有些泠泠的,像漫過指間的潺潺流水。

金羨魚的動作不自覺發緩了一些,輕了一些。

他的頭發也很香,是一種近乎熟過頭的芬芳的香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金羨魚感到香氣愈發濃郁,甚至讓她感到頭暈目眩。

像是花朵求偶時瓣瓣舒展的花蕊,亭亭玉立,不自覺地散發著邀請的信號,搖曳出迷離的芬芳。

好吧,她知道她這個想法的確很普確信。

她必須要找個什麽話題,來打破這種致人暈頭轉向的曖昧芬芳。

“你是一直就生活在十二洞天嗎?”金羨魚問。

這個話題也非是突發奇想,金羨魚確信她想多了解一些有關他的事。

正如那天在荒島上,她突然意識到她根本不了解他。哪怕他的行為處事有多“非人感”,性格有多“三無”,他還是個具有鮮活的、跳動的心臟的人。

他的性格究竟是如何造就?

這無關乎情愛,更類似於對盟友的探知欲。

她願意和謝扶危和平共處,也想了解更多。

“我記不清了。”謝扶危擡起眼搖了搖頭,雙眼迷惘,眼裏像彌漫著蒙蒙的霧氣。

“我幼年似乎出生在一個小山村。”

這是金羨魚第一次聽謝扶危說起自己的童年。

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謝扶危平靜地就像是在訴說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謝扶危的家境很平庸,非是天生貴胄,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

因為自小白發白睫,容貌古怪,在這個小山村裏常被人視作怪物。父親或者說整個村裏的人,都懷疑他是私通所生。

在那個封建保守的家庭,他的存在無疑於一個汙點,令父母家人出門都擡不起頭。

後來遇上大旱,他作為家中幼子被賣到了十二洞天做雜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徹底與家裏斷了聯系。

他年紀太小,做事笨手笨腳,動輒便被打罵。一直到被十二洞天的長老一眼相中,帶回去悉心栽培。

從此之後他的生活就只剩下了劍。

這是個她意料之外,有好像情理之中的答案。

難怪謝扶危會養成今日這個三無的性格,十二洞天的確是將他當作一把兵器在培養。

“到後來,他們都有些怕我,便不怎麽允許我下山。”

神兵利器需要封存在劍匣中,不應有自我的意識,只有到被需要的時候才能拿出來取用。

金羨魚很想就謝扶危的童年說些什麽,哪怕安慰兩句,可話臨到嘴邊,又覺得沒有什麽意義,她一向不善言辭。

“那這麽說我小時候可比你幸福多了。”金羨魚想了想,在他身邊坐下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謝扶危分享她的童年。她的童年其實也乏善可陳。

不過她家庭和諧友愛,放學後像跳皮筋、跳大繩、滾鐵圈、彈珠,之類的遊戲都沒少玩過,糖和冰淇淋更是沒少吃,周末還時不時能去動植物園、科技館、溜冰場。

她絞盡腦汁努力把自己的童年描述得有趣一點,但願謝扶危能從中感受到一點童年的快樂。

這對謝扶危來說似乎是十分新奇的體驗,他懵懵懂懂地望向她,“冰淇淋是什麽味道的?”

又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我並不是想吃。”

金羨魚嘴角微抽:“……是,你並不是想吃。”她又沒嫌棄他吃太多!

“……冰淇淋的味道,有很濃的奶香味,冰冰涼涼的,我說不上來。”

這個問題讓金羨魚有點兒措手不及,她想了半天,卻礙於自己拙劣的表達欲,都不知道怎麽描述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