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4頁)

若不是遇著了楊蕙娘,興許連上個冬天都撐不過去。

“好。雖,守了寡,但日子,不難過。遇到了蕙娘後,同她學,釀酒。還,還來了,盛京,遇到,保英哥哥。”

如娘說這話時,是真心覺著自己不苦的。

她受過苦受過累,遇到過心腸頂頂壞的人。可如今她有楊蕙娘、阿黎、阿令這些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人陪著,又遇回了趙保英。

於是,過往的一切苦難都似乎變得不值得一提了。

就像爹爹同她說的,人要往前看往前走。若是困囿於過往,那便如同沼泥縛腳,再也踏不出一步路的。

二人就這般慢慢敘著話,都只撿著好的話說。

絲毫不知,在過往那孤獨的幾乎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支撐他們走下來的,是他指間扳指與她腕間紅繩裏的一顆灰撲撲的珠子。

二十九年前的那個秋日,如娘撿回來一塊黑漆漆的木頭,非說那是定風縣傳說中的鳳凰木,要他磨出兩顆珠子來。

“看,看到,鳳凰木,會有,好運。保英哥哥,和,如娘,至少有,一人,會過得好。”少女張著濕潤的眼,笑著如是說。

-

都察院。

霍玨正埋頭寫案牘,宗奎從門外進來,行至他身後,重重一掌拍在背上,道:“狀元郎,不謝。”

手裏的狼毫因著他這一掌硬生生劃出了一條橫杠,寫了半個時辰的案牘就此陣亡。

霍玨默然片刻,擡起眼望著宗奎,道:“還請宗大人解釋一句,玨需因何事謝你?”

說著,目光緩緩下移,示意宗奎看看被他那一掌拍壞的案牘。

宗奎瞧了瞧案牘裏那長長的一橫杠,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

方才不過是因著知曉了他先前參鎮平侯寵妾滅妻,縱子強搶民女的奏疏被皇上批答,一時激動才拍了下霍玨的背。

宗奎清了清嗓子,道:“柏大人同我說,皇上已經同意降鎮平侯的爵位,並且罷了鎮平侯嫡長子的官職,不許他襲爵,鎮平侯的爵位這下是再不能往下傳了。”

說著,他沖霍玨露出個“我厲害吧”的眼神,繼續道:“聽說鎮平侯府的那位大小姐從前沒少辱罵你,我如今替你出了一口氣,你難道不該謝我嗎?誒,狀元郎,做人可不能沒良心,你知道我盯著鎮平侯府,挑燈夜戰寫了多少份奏折嗎?”

宗奎從前只知霍玨出身寒門,也是查鎮平侯府時,方才知曉那徐書瑤同霍玨夫妻二人的過節。

他這人一貫來護短,與霍玨相識的時間雖不久,卻很是欣賞他,心裏早就將霍玨當做了自己人。

既查出了這樣的事,哪有不替他出一口氣的道理?

這才鍥而不舍地追著鎮平侯府窮追猛打。

霍玨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拱手行一禮,道:“如此,玨在此多謝宗大人。”

雖知鎮平侯會被削爵,應是幹爹在背後出了力。

趙保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內閣呈往金鑾殿的奏折都須得由他先過目。眼下成泰帝眼疾日益嚴重,他如今就是成泰帝的眼睛,必要時,還能替他做出決定。

可宗奎的這一番心意,他不得不謝。

宗奎聳了聳肩,得了霍玨的謝了還要賣個乖,厚著臉皮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氣,改日請我到你丈母娘開的酒肆吃吃酒就成。”

霍玨頷首應下,見快要寫完的案牘作了廢,也沒打算繼續寫,收拾好桌案便準備提前下值。

宗奎見他要走,忙打趣道:“你這便要下值了?可是要回去給你家娘子幫襯?”

都察院裏誰不知這位狀元郎是靠著自家娘子掙的銀子上京赴考的?

前幾日宮宴上又見他對他那位夫人鞍前馬後、關懷備至的,紛紛笑話他懼內。

懼內在都察院可不是什麽侮辱人的詞兒。

兩位都禦史都是怕妻子的,旁的官署的人還諷刺這是都察院的傳統呢。

霍玨聽著宗奎的打趣,提唇笑了笑,沒應答。

他自是想著早些回去陪阿黎的,但今日他提早下值,卻是為了趕在幹爹離開酒肆之前同他見一面。

畢竟眼下這形勢,幹爹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霍玨猜得不錯,成泰帝龍體抱恙,趙保英的確不能離宮太久,在酒肆坐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要回去。

馬車停在順樂街的街尾,同如娘約好下回再來吃酒後,趙保英便出了酒肆,往街尾去。

正要提腳上車,街尾那棵大槐樹下忽然走出一人,對他拱手道:“趙督公請留步。”

趙保英放下擡到一半的腳,回眸一望,見是那狀元郎,便笑了笑,道:“霍大人可是有話要說?上來罷,在車裏說。”

小福子一貫機靈,聽見趙保英的話,忙上前開了車門。待得二人上車後,又主動關上門,在門外守著。

上了車,霍玨便道:“玨知曉趙督公不能在外久留,便長話短說。明日趙督公與薛指揮使前往大相國寺徹查靈牌一事,玨可否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