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2頁)

衛媗朝涼亭外的丫鬟招了招手,不多時便有兩名丫鬟恭恭敬敬地上前奉茶。

衛媗又說了些霍玨小時候的趣事,姜黎聽得津津有味。

她對霍玨從前的事不能說不好奇,可她始終覺著霍玨當初受了那麽重的傷,大抵是不太願意提及過往的。

如今衛媗主動提起,她自是很樂意聽。

兩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姜黎心裏的拘謹漸漸消散,在衛媗面前愈發放得開。

霍玨回來的時候,便見姜黎不知聽到了什麽趣事,笑得眼睛彎得像月牙一般,肩膀因著難忍的笑意還顫了顫。

衛媗看到霍玨歸來,便擡手讓人撤了茶盞,對姜黎道:“我聽阿玨說,你今日及笄。他親自為你磨了發簪,阿黎,你可願我再為你加一次笄?”

姜黎微微一怔。

下意識看向霍玨,便見他手裏拿著一根深紫色的檀木簪子。

這簪子打磨得十分光滑,尾巴處雕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上頭還刻了兩個字:靜嘉。

姜黎擡眼望著霍玨,只見他幽深的眸子靜靜看著她,道:“靜嘉。這是我為阿黎娶的表字,阿黎可喜歡?”

姜黎面色緋紅,從前他說要給她取表字時,原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卻不想他始終記掛在心上,還親自做了簪子。

姜黎很輕地點了點頭,道:“喜歡的。”

這時丫鬟捧著個蓄了水的銅盆和一個青玉博山爐上來,並放置在小幾上。

四下忽然安靜下來。

衛媗凈了手,焚了香,接過霍玨手上的木簪,鄭重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古樸的木簪穩穩插入姜黎的發髻裏,一種難以名狀的思緒頃刻間襲上姜黎的心頭。

方才在酒肆吵吵鬧鬧的環境裏,她娘為她插簪時,她還未曾有這樣的感覺。

可此時此刻,在這寂靜肅穆的亭子裏,在裊裊升起的熏香中,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是真的成為一個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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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寂寂,姜黎坐在馬車的軟凳上,摸著腕上的漢白玉手釧,心情還有些不能平復。

她出門時找的借口便是去張家取張鶯鶯特地為她準備的簪子,如今頭上多了根木簪,倒是歪打正著了。

姜黎摸著簪尾的海棠花還有上頭一筆一刀認真刻下的字,忍不住道:“為……為何是靜嘉?”

霍玨目光靜靜掃過姜黎烏黑的發髻,在那木簪上頓了一瞬。

耳邊響起了祖父對他說過的話:“昭明有融,高朗令終。阿玨的表字祖父已經為你取好了,便叫昭明!”

男子二十及冠方才取字,可祖父在他未及幼學之年便為他取好了字。

昭明昭明,這是祖父對他的期盼,盼著他日後成為一個高風亮節、持謙秉禮的君子。

“阿黎可曾聽過,其告維何,籩豆靜嘉?靜嘉,有凈潔而美好之意。”霍玨雙手交疊,望著姜黎,笑著道:“這兩字很適合阿黎。”

姜黎有些慚愧,方才霍玨說的那句詩她未曾聽聞過。

搖了搖頭,她小聲道:“我沒聽過,但我很喜歡。”

霍玨道:“無妨,這是詩經裏的一句詩,日後我念給阿黎聽便是。”

日後。

霍玨說著的語氣,像是,他們會有許許多多個日後。

姜黎從未覺著這兩個字這般動聽過,她擡了擡睫,莞爾笑道:“嗯。”

馬車在藥鋪門口停下,姜黎提著裙,回眸看他一眼,道:“那,我回去了。”

霍玨頷首道:“回吧,早點歇息。”

待得姜黎的身影消失在側門,如意園的馬車緩緩駛離了,他仍舊站在樹下,又想到了從前。

那一日,該是阿黎及笄後的第二日吧。

小娘子挽了成年女子的發髻,穿著條嫣紅色的襦裙,亭亭玉立,骨肉勻亭,仿佛一夜間褪去了稚氣,多了幾分妍媚。

她給他遞了包糕點,小心翼翼道:“這是昨日笄禮的回禮,你……你嘗嘗喜不喜歡。”

他冷淡接過,淡淡掃她一眼,余光裏,小娘子烏黑發髻裏的金簪垂下了一串瑪瑙,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那樣一抹招搖的艷紅,晃得人心煩意燥。

他斂了眉眼,正要轉身,忽又鬼使神差地問了句:“可取了表字?”

姜黎有些吃驚,似乎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問她話,蹙眉想了想,道:“沒,沒呢。霍玨,你學問好,要……要不你給我取一個?”

霍玨冷下臉,並未理睬她的話,轉身便走了。

踏入藥鋪時,心裏還在想:這般私密的事,便是要取,也該由她日後的夫君來取。與他……何幹?

這般想著,他卻停下了腳步,而後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句詩:昭明有融,高朗令終。其告維何,籩豆靜嘉。

恍惚的思緒中,他想,靜嘉二字,倒是與她很是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