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一世,霍玨遇到沈聽後才知曉衛媗被薛無問秘密救下,養在了定國公府。

兩姐弟再相遇時,一個已成閹人,在宮裏蟄伏四年,成為京城裏炙手可熱的霍公公。一個是薛無問的妾,定國公府連自個兒的姓氏都要舍棄的“魏”姨娘。

那時衛媗因著心病,身子早已熬到油盡燈枯的境地。

當年遇到他時,也是這般嚎啕大哭了一番。

她像幼時一般抱著他,纖弱的手拍著他的背,泣不成聲道:“不該由你承擔這些的!阿玨,是姐姐沒用!姐姐沒護住你!”

眼前女子梨花帶淚的臉與記憶裏那張蒼白枯萎的臉漸漸重疊。

霍玨斂下眼眸,彎腰,安撫似地拍了拍衛媗細弱的肩,柔聲道:“阿姐,誰說你來遲了?你來得正正好。”

衛媗哭著搖頭。

坐在床榻上的薛無問早就在衛媗抱上霍玨時便沉下臉站起身,這會兒見衛媗還死死抱住霍玨不肯撒手,眼裏的戾氣藏都藏不住。

衛媗從不曾這樣抱過他。

掩下心裏又澀又酸的異樣,薛無問走過去,長臂攬過衛媗的腰,輕聲道:“衛媗,情緒莫要過於激動,若不然一會又要暈過去了。”

見衛媗終於松了手不抱旁的男子了,薛無問給佟嬤嬤遞了個眼神,笑了笑,道:“哭得像個小貓兒一般,你先凈凈臉,再吃點東西。我與阿玨到旁邊的屋子說說話。”

衛媗臉色一變,“薛無問——”

“阿姐舟車勞頓,先休憩一番也好。”霍玨打斷衛媗,“我正好也有些話想與世子說。”

衛媗擰著眉看向霍玨,少年的眼神平淡無波,卻讓人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霍玨微微側過身,對薛無問道:“世子,請吧。”

薛無問挑眉,意味深長地看了霍玨一眼,擡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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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近晌午,打尖住客的客人越來越多。

店小二剛走上二樓,便見兩個身高相仿、氣質截然不同的俊美郎君一前一後進了天字號房,忍不住“咦”了聲,總覺得其中一位郎君很是面善。

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走在後頭的那位不就是街尾蘇大夫的養子嗎?

聽說是個能讀書的,特別招小娘子喜歡。

但這人不是無父無母嗎?怎會認識今日來的那幾位貴客的?

想到方才那位滿臉含笑的郎君看著自己的眼神,店小二打了個寒顫,趕忙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轉身下了樓。

天字號房。

霍玨剛關上門,身後便劈來一道淩厲的勁風。

他側身避過,手迅速抓住薛無問的手腕,下一瞬便見薛無問的另一只手攻了過來,直擊要害。霍玨面不改色,彎腰後壓,挺拔有力的身軀像一支被大雪壓到極致的青竹,險險避過薛無問的手刀。

兩人你來我往地在屋子裏交起手來。

許是怕弄出動靜,他們刻意避開了屋子裏的擺設。

靠窗的桌案擺著一個細長的纏枝花瓶,上頭插著一支蓮花。

隨著兩道身影纏鬥在一起,藏在空氣裏的寸勁兒刮在瓶子上,瓶身搖搖欲墜,不過幾個瞬息,便不堪重荷地倒了下來,在桌案上咕嚕咕嚕轉了兩圈,直直往地面墜。

薛無問眼疾手快地接住那瓶子,卻也因此,結結實實挨了霍玨一拳。

男子悶哼了聲,往後退了一步,手上的花瓶卻穩穩當當握在手中。

兩人均停了手。

花瓶裏的水早就灑了一地,薛無問將花瓶擺回桌案,無視傷口迸裂的劇痛,唇角勾起一絲笑,贊賞道:“霍家軍的拳法,學得不錯。”

霍玨不意外薛無問會認出他的拳法,當初霍家軍憑著外祖父的這套拳法與槍法,在沙場所向披靡,屢建奇功。

在大周,識得這套拳法的人不少,但能習得個中精髓的人卻寥寥無幾。

霍玨看了眼薛無問胸膛處,那裏的玄色衣裳被血染濕了一小塊。

他收回眼,靜靜站在窗前,平靜道:“世子不過是想看我戴沒戴人皮面具,說一聲便可,何必動手?世子但查無妨,在下絕不阻攔。”

少年神色坦蕩且磊落,看著薛無問的眼睛沒有絲毫懼色,甚至深沉到令人心顫。

薛無問手裏審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從沒見過誰能像這少年一般鎮定自若,他擦走手上的水珠,走過去,手指不客氣地沿著霍玨的下頜處走了一圈。

沒有面具,這張臉是真的。

霍家的拳法也耍得融會貫通,沒有十數年的功夫根本練不到這個程度。

聽說霍老將軍從衛瑾三歲時便開始教他拳法,如今他十六歲,倒也說得過去。

“冒犯了,若你真是衛瑾,應當能理解我為何如此慎重。”薛無問嘴角噙著散漫的笑意,目光卻銳利如箭,不放過霍玨臉上任何一絲情緒波動。

卻毫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