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袖染花梢露(二)

盡管那日孟霜晚被陛下責備只是在觀風殿,可嬪妃後宮之間,又哪有絕對的秘密?

因此之後幾日,從皇城跟著來行宮的嬪妃都隱約聽見了風聲。

尤其是這幾日皇後都不曾去徽猷殿,反而是敏才人時常去。

雖然不知道陛下同皇後之間究竟說了什麽,但眾人還是能猜出來是因著敏才人和鄭婕妤的事。

原以為鄭婕妤被罰已經是了不得的事了,畢竟她是潛邸舊人,在陛下心中素來有些情分。

誰知這回陛下不僅因著敏才人罰了她,還連帶著斥責了皇後。

帝後向來感情甚篤,這點後宮諸人都是知曉的,可她們未料到,一個敏才人竟有如此能力,能讓陛下對皇後動怒。

這還是未侍寢。

旁的宮嬪都在想,若是敏才人日後侍寢了,在陛下心中豈不分量更重?

這樣的心思在嬪妃們心中回轉,可誰也不敢輕易提出來。

尤其是在皇後跟前。

因此這幾日的晨省昏定雖氛圍有些凝滯,但好歹還能粉飾太平。

眾人之間不過隨便說說話就過去了。

無論她們如何想,皇後到底還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不管是對她們,還是對害得她被陛下斥責的敏才人。

這日晨省之後,眾人照例告退離開,唯有季修儀,在出去之後過了不久又繞了回來。

說是有事同皇後相談。

“既如此,若月帶她去寢殿,本宮更衣後便去。”

孟霜晚原是想著回寢殿休息的,眼下看來,也暫時不得休了。

兩刻後,她換了衣衫回寢殿,季修儀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孟霜晚這些日子沒什麽閑聊的心思,眼見季修儀見禮後便徑直開口道:“修儀有什麽事要同本宮說?”

季修儀未料到皇後會如此直白,愣了愣後忙起身。

“殿下,關於鄭婕妤一事……”

她的話沒說完,便見眼前的人動了動身子,似是身後的憑幾不太舒服,便忙住了口。

一旁的若月見狀上前替皇後調整姿勢,順道看向季修儀。

“修儀娘娘,鄭婕妤已經被遣回皇城了,陛下親下的旨,您還是莫要提起此事了。”

不怪若月說這話,實在前幾日的事令皇後身邊的人都印象深刻,因此一聽得季修儀提起鄭婕妤,她便擔心皇後又因此而感傷。

好在孟霜晚並不很在意,她只是等憑幾的位置調整好後,方再次看向季修儀。

“本宮知道你同鄭婕妤情如姐妹,但陛下決定的事,無人能改,本宮也無能為力。”

她以為季修儀是來求她替鄭婕妤求情的,誰知季修儀聽了後道:“殿下誤會了,妾並非想替鄭婕妤脫罪,只是想告訴殿下,這事的真相。”

真相?

孟霜晚指尖微頓。

這事前幾日陛下已經同她說過了,難道還有隱情不成?

季修儀見她問,便將那日的事又說了遍。

“鄭婕妤的大宮女蘭翠確實傷了敏娘子不假,可卻不是有意的……”

“這事本宮知道。”孟霜晚道,“是敏娘子為了護著自己的大宮女混亂之中受的傷。”

“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鄭婕妤性子素來溫和,為何會忽然如此動怒叫人動手?”

季修儀告訴她,原來剛到行宮那日,鄭婕妤因記著在宮中時自己沒能照顧好敏才人被陛下責罰,故而這回在路上便早早叫了人去問敏才人到行宮後要住哪裏。

敏才人那邊的回答是但憑婕妤娘娘安排,鄭婕妤想著替她挑個的住處。

結果到了甘露殿後,鄭婕妤的人找了許久都沒見著敏才人,又擔心她到的時辰晚了耽誤休息,便叫了自己身邊的人先去偏殿替敏才人收拾。因著不放心,自己還親自去現場看著。誰知正收拾著,敏才人那邊到了,卻沒提前知會鄭婕妤一聲,直接帶著人去了主殿,還將自己的東西都搬了進去。

等鄭婕妤知道的時候,對方的東西都放的差不多了。

主殿原本是鄭婕妤的住處,若是叫敏才人住了,豈不是尊卑不分?

鄭婕妤便叫人去同敏才人說明情況。

她以為敏才人是不知道才鬧出烏龍,誰知她派去的人回來後十分氣憤,說敏才人沒見著,倒是她身邊的人趾高氣昂,不願讓位。

鄭婕妤聞言只能自己親自去瞧瞧,結果倒是見著了敏才人,可剛說了幾句,對方身邊的宮娥便高聲嗆她,說鄭婕妤如今不得寵,不若她家主子得寵,這正殿合該讓得寵的人住。又說她家主子身子不好,偏殿逼仄,不及正殿寬敞明亮。

言語之間句句譏諷鄭婕妤不得寵,不配住正殿。

那敏才人自然不似自己的宮娥如此沒規矩,可也沒怎麽攔。而鄭婕妤伺候陛下多年,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一怒之下便叫人掌嘴,想給那宮娥一個教訓。

誰知原本一直沒什麽動靜的敏才人這會兒倒激動起來,一直替自己的宮娥求情。可那宮娥也不知怎麽想的,都這情況了還一直嘴硬,又是幾句話下來,激得鄭婕妤不管不顧了,厲聲叫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