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記得來時春未暮(二)……

翌日,孟霜晚在小腹一陣墜痛中醒來。

殿外的天色已經些許泛白,卻也並未到她平日起身的時辰。

腹部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全身都有些發軟,她緩緩擡手,指尖往錦被中一探,濡濕的感覺讓她最終確定。

“若月。”她輕聲喚了一句。

一直在帷幔外值夜的若月聽得這聲音忙起身掀簾入內。

因著天色並未完全轉亮,她手中還拿了燭台。

“殿下。”原是想問皇後有什麽吩咐的,結果當燭火入內,照亮了對方的指尖,她看見那上面的鮮紅時,才反應過來,“奴婢去叫雲容。”

這事所需物什一概都是雲容負責的。

若月匆匆出去後,還不忘吩咐旁的宮人入殿伺候。

很快,她便帶著雲容回殿。

“奴婢已經叫人去了尚藥局。”伺候皇後更衣後,若月方道,“當歸四逆湯過會兒便會送來了。”

因著皇後月信時總是疼痛不止,故而尚藥局調了當歸四逆湯。

此時的孟霜晚已經抱著個小巧的手爐靠坐在床榻之上了。盡管眼下正是暑熱之時,可她四肢卻不住地發涼,尤其小腹,一陣又一陣的抽痛讓她臉色都有些泛白,雙唇更是沒了血色。

“過會兒嬪妃來晨省便說本宮身子不適,叫她們不必等了。”即便已經如此難受,她還不忘一件件安排下去,“這兩日暑熱愈盛,雲容記得去尚食局催她們將昨日吩咐的冰碗送去每個宮室,長寧殿的記得少放些冰。還有,大公主夏日貪涼,總愛抱著冰塊解暑,若月回頭同木昭容說一聲,讓她莫要縱著大公主。”

“這幾日的晨省便先免了,再叫人去趟尚儀局告知彤史女官。”

月信期間不能侍君,後宮這些事素來是彤史女官記著。

比起旁的宮嬪,彤史女官都會特意記著皇後的時日,到了差不多的日子便會親自跑一趟長安殿,確定後方往禦前遞折子,告知天子這幾日皇後不便。

可不巧,孟霜晚自幾年前後月信便紊亂,彤史女官那裏的記档派不上用場,她便養成了習慣,每每到了這日子,叫人去尚儀局告知。

若月和雲容一句句地記下她所說的,而後雲容同多數宮嬪退出殿內,留下若月在她身邊伺候。

“殿下,您總這樣不是個辦法。”替對方將錦被在腿上蓋好後,若月道,“太後那邊總是提著您膝下無子嗣一事,若不然,還是再叫尚藥局的人來瞧瞧?”

孟霜晚微微合眼。

“瞧了又有什麽用?前幾年尚藥局的人來長安殿的次數還少了麽?”

還不是一樣沒用。

她的指尖慢慢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眸中的色彩逐漸淡去。

她何嘗不想要屬於一個陛下和自己的孩子?

可自從五年前小產後,她便再難有孕。

無論尚藥局的人替她瞧多少回,也只得出個鳳體有損,難以受孕的結果。

如果說起初她還抱有希望,那這麽幾年過去,始終沒有動靜,她便也逐漸死心了。

若月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見皇後略一擺手。

“退下吧,本宮歇會。”

.

之後的兩日,孟霜晚幾乎都待在長安殿中,旁的嬪妃求見,都被盡數擋回。

直到第三日,秦德妃帶著三皇子上門,孟霜晚又稍好了些,才叫了若月將人引入寢殿。

三皇子如今四歲,因著恰好是孟霜晚小產之後不久秦德妃有孕,再加上那時是她親自派人照料還是秦妃的秦德妃,故而孟霜晚待三皇子同旁的皇子公主頗為不同。

也正因此,秦德妃帶著三皇子上門,她才會見,這要是換了旁人,便同前兩日一般被擋回去了。

三皇子畢竟還小,因此一見著她便往她懷裏撲。

“娘娘!”

孟霜晚生怕他磕著炕幾尖銳的角,忙伸手護住了他,將人抱入懷中,接著才問了幾句他這些日子的情況。

“阿昭,娘娘身子不適,你乖一些。”秦德妃見自己兒子魯莽的模樣,忙開口告誡。

孟霜晚卻笑了笑。

“無礙,本宮今日好多了。”

說著又低下頭替三皇子理了理有些亂的鬢發。

“阿昭好像又高些了。”

三皇子聞言便又用小腦袋在她懷中蹭了蹭。

秦德妃從自己大宮女手中拿過那庫緞團花紋錦盒。

“妾聽說殿下這兩日睡得不甚安穩,這是妾母親前些時日送來的兜納香,味平微苦,入睡前燃上很是助眠。”

“本宮這身子也不是一兩日了,倒勞了德妃掛念。”孟霜晚說著,她身邊的若月也同時上前從秦德妃手中接過錦盒。

秦德妃方道:“殿下乃大恒國母,是我等的主心骨,您身子妾自然放在心上。且不止是妾,旁的嬪妃都十分關心,只是殿下前兩日實在不適,她們也不敢打擾。今日是阿昭說想娘娘了,妾才鬥膽來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