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年代文裏的老實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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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黑夜晚,大雨瓢潑的黃泥路上,忽然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披著雨衣打著雨傘的修長身影走在前面,緊緊跟在身後的還有另一道身影。男人只穿蓑衣,高壯魁梧的身體在雨夜裏擋住了大半風雨。

時玉踩著滿地濕滑的黃泥,寸步難行。

他煩的不行,余光瞥到身後一眼不發的男人,心氣更是不順,直接扭頭冷道:“你跟著我幹嗎?”

陳政被他看的停下步子,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好心腸,好像怕這大雨能把時玉怎麽著了一樣,非要跟著時玉一塊回小院,要不是知道自己今晚是來找男人麻煩的,時玉還以為自己是來給陳政送錦旗的。

男人被他不客氣的問了也不生氣,老實巴交的回答他:“我一會兒就走。”

懶得和他掰扯這些,時玉抿著唇,回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農村的土路平日裏便是坑坑窪窪,下了雨以後土坑裏蓄滿了雨水,一腳下去便是“噼啪”一聲,不借助點外力很容易滑倒。

好不容易走到了快要到小院的田埂路上,田埂地裏的莊稼在這暗沉沉的天色下幾乎快化作虛影,消失在這片瓢潑雨勢中。

湍急的水流從田埂裏漫出,水勢又急又大,偌大的稻田一眼看去更像一小片黑漆漆的湖泊,在這寂靜的只有雨聲的夜裏格外詭異。

時玉莫名有些不安,快步就要走過這條小路回家。

才走沒兩步,身後一路都沒動靜的男人忽然擡手攔住了他。

“不能回去,”風雨大作,田埂地裏漫出了更多湍急的泥水,重重沖刷著兩人的腳踝,時玉被男人大力攬到身邊,看見了陳政臉色難看凝重的神情,“要漲水了。”

“……漲水?”

“嗯,”陳政聲音有些沉,他沒有解釋,而是轉身蹲了下來,結實有力的背上粗布黑褂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小少爺,咱們快走。”

“轟——”

天邊又是驟然一聲悶響。

耀眼的閃電陡然照亮了天地,時玉看見了稻田裏滿的幾乎快要溢出來的黑色泥水。

沒有再廢話,他心跳的急促,迅速往男人背上一趴。

那一瞬間陳政緊繃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良久粗糙寬大的手掌才攬上他的腿彎。

他笨手笨腳的,力道更是大的驚人,指尖上的厚繭隔著被雨水打濕的褲子搓的時玉膚肉陣陣發疼,難受的“嘶”了一聲,青年細長的眉眼蹙著,反手打了下男人硬的胳人的後背。

“你能不能輕點?”

雨幕下,黑皮男人被他打得腳步一頓。

那雙灼熱的仿佛嵌在青年腿彎的大掌這才放松了些,小心翼翼的像在對待一觸即碎的瓷器。

被他背著,感受到他沉穩迅速地腳步,時玉稍稍放下了心,又回頭看了眼被黑暗籠罩的田埂。

高高壘起的田埂邊緣被一陣又一陣湍急的泥水侵蝕,幾處黃泥壘成的小台子更是直接被雨水大力的沖向密林深處。

天邊黑雲滾滾,電閃雷鳴,大雨仿若開了閘的大壩,絲毫不見停歇之勢。

心頭倏然一寒,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摸黑過了這田埂,還有沒有命見到明天的太陽。

心臟跳的撲通撲通,他下意識抱緊了身下人的脖子。

悶不吭聲朝家趕的男人緩了下,寬厚的大手笨拙地拍拍手下細的好像一掐就斷的腿彎,低聲道:“……馬上就到了。”

不知道在安慰誰,聲音裏還有些不甚熟練地哄。

……

一路緊趕慢趕很快兩人便回了陳政那簡陋的小屋。

單身漢的院子一點也不講究,柴火堆在角落,廚房外纏了條細繩,晴天用來曬衣服,雨天就收起來,繩子還能拿來掛點其他的東西。

整間小院只有兩個瓦房,除了廚房就是堂屋。

堂屋不大,用竹簾隔開睡覺的偏房和吃飯的小廳,面積狹窄,但因為東西少又整理的利索,看起來也算順眼。

兩人才推開大門,堂屋裏無精打采趴著的大白便支起耳朵,看見兩個交疊在一起的人影一塊進來後,登時高興的“汪”了一聲,沖進雨幕繞著兩人團團轉。

“大白,”時玉蔫蔫的打著傘,一路上又後怕又累,精致的小臉趴在男人背上,冰冰涼涼的,低著嗓子道:“咱們回不了家了。”

黑黃狼犬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安撫的舔了舔他垂下來的手。

進了堂屋,昏黃油燈明明滅滅,照亮這一小片天地。

陳政先進偏房裏找出一床毛毯,把毛毯鋪到客廳用幹凈茅草堆成的坐墊上後,這才輕手輕腳的把時玉抱了上去。

時玉懨懨的垂著眼,整個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摸一下胳膊更是涼的驚人。

陳政臉色一變,又從偏房抱了一團棉被過來,將時玉牢牢地包好,只露出一個漂亮蒼白的小臉後才道:“我去給你燒熱水,擦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