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3/5頁)

應不負把別初年送到門口,她最近被病痛折磨得消瘦了不少,散開的頭發還沒來得系上,和寬大的衣服一起被風扯得飄飄搖搖,襯得人嬌怯可憐。宮人想讓她回去,卻又不敢勸。等別初年的背影也看不見後,應不負才帶著宮人回到殿內,抱著宮人給她準備的暖爐,閉著眼睛好像又睡著了。

宮人輕輕梳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忽然聽應不負道:“阿鹿,你最了解我。如果哪一日你發現我不對勁,就去找薛先生殺了他吧。”

阿鹿一驚,不由喚道:“王上……”

應不負仍閉著眼,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反問。

阿鹿定了定心:“我會做到的。”

薛先生是勇勝塔第八層唯一一個修士,第九層沒有人,他就是勇勝塔中最頂尖的那一個。薛先生是個武癡,在知道隋國的情況後就跑來了,應不負一直傾力供養著他,但卻一直沒有所求,這令薛先生心中有所顧慮,他就又跑來找應不負,在與應不負談過一次後,他就又安心待了下去。

當時兩人相談的時候,就是阿鹿在外面守著門。這一談下來,除了給隋國談來一位供奉,還給阿鹿談來一個師父。不過薛先生是不認的,薛先生說她雖有天資,卻沒有修行的心,所以不會收她為徒,只願意指點指點她。

阿鹿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王上有心性智慧,她守著王上就好了,她願意這樣。

但……王上原來並不信任別初年真人嗎?她一直以為王上很感激真人的。不過,她知道該怎麽做,只要沒有出問題,她就會一直像從前一樣恭敬真人,如果出了問題……不,不會出問題的。她會警惕的,她一定不會讓王上出問題!

宮殿外,兩個健壯侍從把嗚咽發抖的宮人架到遠處,手一松,那人就癱倒在地上,哀求地看著他們,想要伸手。

侍從躲開了,道:“行了,你既然腳步重,以後就不要在王上面前侍候了。”

“我、那我以後怎麽辦?”宮人瑟瑟道。

“找姑姑給你安排個遠點兒的活兒啊。”侍從道,“我們得回去了,你自己去找姑姑吧。”

宮人一呆,那些在王上面前吵鬧的人都不見了,她還以為……原來只是被安排到偏僻地方了啊。

等兩個侍從回到宮殿中的時候,別初年已經走了。應不負在榻上閉著眼,熬著一陣又一陣的頭痛。

不只是做夢的時候,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延年,她在夢裏還會看見爹爹和兄長,用她已經聽爛的詞句哭她罵她,就像那些從她監國開始到她登上隋王之位後一直沒停過的檄文。她最難的時候都沒把這些檄文當回事過,又怎麽會在乎夢裏再聽一遍?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哭罵她殺了延年。

“他若一直是以前的樣子,孤也不忍殺他。”應不負呢喃道。那聲音裏有哀痛,卻沒有悔恨。

她把這個弟弟安在了隋王的位置上,是她那時天真了。

她以為弟弟長大後可以接過隋國的擔子,延年長大後是想要一個名副其實的隋王之位了,但他只想要隋王的權力,卻不知道隋王也是可以被人掀下去的。

他先是沖她討要,她不給,他就開始恨她。

可她不能退。隋國並不平靜,她掌握隋國的時候可以護著他長大,可如果是延年掌握隋國,他可沒有能力護住她的性命。

不負、不負,是誰不負誰呢?

……

“別初年。”余簡道。

昌蒲一頓。這不是個常見的名字。她又細問了詳情,謝過余簡後,在房間裏點亮了心焰。

“師父……”

仰蒼靜靜地聽著昌蒲的敘述。

別初年,或許是自信自己的情況不會暴露,他竟不曾遮掩自己的姓名與相貌。也是,在他的認知中,仰蒼已經死了,就算逃出來,那也不會知曉背後是他下的手。在他人眼裏,別初年還是那個修習點燈法的溫善修士,這個形象對他做事很有方便之處。

他的點燈法已經修持到了那樣高深的地步,誰能想到他的心焰會熄滅呢?就連仰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想要殺自己。曾經別初年也是真心實意地教導他、看護他,他也是真心實意地崇慕著自己的師父……

仰蒼收回神思,依照他對別初年的了解,他要做的事,從來都是先做好了準備,使得對方無從選擇,縱使心生懷疑,也只能按照他畫好的路前行。從前他用這法子逼人向善,現在……

如果隋王宮中的真是別初年,恐怕隋王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昌蒲不是別初年的對手,現在他們的優勢在於別初年還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但他們已經對他有所準備。

“如果你不得不跟他正面對上,可以對他說……”仰蒼指點著昌蒲,“也請余先生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