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5頁)

常安渡只感覺自己的心臟一陣陣發緊,他感覺到眩暈。

他又想到了那艘船。

可是他平安到達了這裏,可是……

……

漓池站在船頭,指尖纏繞著兩縷祈願。

沒有人撐篙,但小船就像離弦之箭一樣沿著河道向前,速度比河水的速度還要快得多。

白面船家看著漓池指尖,發出一聲冷笑:“原來是神庭的神明。”

河水的轟鳴越來越響,巨大的瀑布斷崖已經近在眼前。

“那個凡人給了你什麽供奉?那點心念足以抵得上你與我為敵的消耗嗎?”小船轟然墜下瀑布,在驟然變大的水聲裏,白面船家冷笑道,“軟弱而愚蠢的悲憫!”

小船隨著瀑布砸落,卻沒有落到下方的河段上。它一直向下落去,落到河水裏、落到河底、落到泥沙下……

水聲忽然一靜。

小船終於落到了新的“河面”上。

這是一個不同的空間,四處一片幽暗,茫茫不見它物,唯有船下昏黃色的河水流淌入幽暗中,前不見來處,後不見去處。水波起伏,卻半點聲音也無。

打扮成船家的白面惡神隨手解除了偽裝,他面色青白,穿著一身暗青色的衣袍,袍上生著河水的紋路,水紋之中隱隱浮現出一個個哀嚎掙紮的影子,越到下方,袍子的顏色越深重,在下擺的地方,隱隱透出些許昏黃。

河面上逐漸升起霧氣,遠比在九曲河上的霧氣要濃重得多、也陰冷得多,其中夾雜著些許昏黃色。霧中之前影影綽綽看不分明的影子,此時清晰地顯露出模樣。

那是一個個臉色青白的水鬼。

這些水鬼的氣息交融成為一體,化作陰冷的大霧,小船被水鬼與霧氣托起,並沒有真正接觸到下方昏黃的河水。

水鬼們的雙目幽冷而渾濁,仿佛沒有自己的意識,又仿佛有著同一個意識。

白面惡神在到了這裏之後,身上的氣息就在不斷地變強。他好像也成為了那群水鬼中的一部分,他操縱著他們、掌控著他們,就像蝗王掌控著飛蝗群。

漓池看著四周,遠處幽深茫茫,腳下昏黃的河水是唯一可見之物。

“原來如此。”他說道。

“你開始後悔了嗎?但已經太遲了。”白面惡神咧開一個猙獰的笑,“我也並不太在意那個凡人,一個凡人的魂魄,放棄了就放棄了,你可比他有用多了!”

漓池沒有動手,白面船家也就沒有動手。他的力量仍然在變強著,他並不著急。這處密地是他偶然才發現的,其中多有特異之處,他花了不少功夫才弄清楚。

無論多強大的修行者,在這片密地中,都會受到限制。他曾經利用這處密地,解決了不知多少個仇敵。哪怕是遠比他要厲害的修行者,在沒弄明白這個密地中的規則時,在這裏幾乎都只能夠任他宰割。

這裏除了他們腳下安靜流淌的昏黃河水外,就只有四周的一片幽暗。

沒有河岸、沒有礁石、沒有天空……唯有昏黃的河水流淌,而河水,也是唯一可以接觸的東西。

四周的幽深不知是什麽力量,白面惡神試探過許多次,但沒有任何物件或生靈能夠走入那片幽深之中。他曾嘗試著驅逐水鬼飄入河水旁的幽深之中,但水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離開河水旁,他也曾親自嘗試走入那片幽深,無論他在幽深中走了多遠,最後只要一回頭,就會發現那條昏黃的河水就在他身後。

這片幽深就像是迷陣一樣,但遠比迷陣要厲害得多。就好像“距離”這個概念被抹除了。

這條昏黃的河水上空,是唯一可活動的空間。

但無聲的河水並不像它表面看上去那樣平靜無害,任何東西落入河水中,都無法迸濺起半點水花,只會沉下去消失不見,有形的物質、無形的法力,乃至神識,在接觸到河水之後,都會被河水吞噬。唯有帶著深重執怨的魂魄才能在河水上停留,換句話說,就是枉死的怨鬼。

如果沒有足夠的執念或怨戾,那麽這些魂魄同樣會沒入河面下,或許是被河水吞沒了,又或者會被河水帶往不知何處,誰在乎呢?

“你逃不掉的……”白面惡神幽冷詭異的聲音在霧氣裏徘徊。

他已經在這裏經營了許久,將那昏黃河水的力量煉入陰煞寒霧當中,雖然暫時只能夠在這裏驅使河水的力量,但這足以讓他在這裏占盡優勢。

這裏是他的主場。

可對面的神明太沉靜了,這讓白面惡神心中生出些許不安來,這點不安很快就轉化成了怒火與兇戾。

隨著他與周圍聯系的加深,他的力量越強大,積壓在身上的怨戾之氣就越深重,他的雙目比在九曲河上時更加兇狠陰戾,神智雖然還是清醒的,可心中的狠意卻越來越狂躁。

鬥笠人安靜地站在一旁,絲絲縷縷的怨煞之氣從他身上被拔出,化入濃霧之中。他垂著頭,像是在抵抗又像是絕望一般細微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