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5頁)

夢中地府已經建成,唯差最後一步勾連天地。可他的夢境,卻卡在地府即將勾連天地的時候結束了。雖然沒能看見結果,但看如今世人不知地府、因果混亂不堪、怪異大劫運轉的情況,也就可以知曉了,在地府勾連天地的時候,又是出了意外,才導致了現在的情形?

漓池緩緩吐出一口長息。

怪異已起,眾生如身置水火,神庭唯能梳理命氣,但因果不平,便不足以平復大劫,唯有地府誕生,方能夠鎮壓因果。

他循著一念仁心,以神識引導,向夢中追尋地府的線索,便也看到了地府建立的始末。

聚眾生心念為引,以浩瀚神力築造,耗費了久遠時光,神明才終於建成了那足以成為天地運轉規則的地府。

若想消弭大劫,必要建立地府,可雖然他已經知曉了構築地府的方法,以現在的情形,他也沒有時間和能力來重新建立一座地府。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那座已經建成卻不知所蹤的地府。

怪異之中,他已不必太過小心隱匿,他可以追尋舊事,卻最好不要向夢裏去尋。因為此身的狀態是“全新”的,他借此重新建立因果、在世間行走全無問題,但假如要沾染上過去的氣息……恐怕就要漏了行跡。

那利用蝗王、破碎夢境的存在,還不知隱在何處虎視眈眈呢。

若要說道追尋舊事隱秘……

漓池的目光遙遙落在水固鎮中。

還有誰會比被困於水固井中的淮水神君更合適呢?

……

蘊含著溫厚生機的大雨淋漓而下,其聲連綿昂揚。雨水是溫暖的,所落之處苦煞消解、生機勃發。

“雷鳴振心,暴雨清神……”

古老的石井台上,由水汽聚集而成的遊龍昂首舒展:“是哪位這麽大的手筆?”

余簡垂手,指尖撫過石板間新生的野草。暴雨之下,他眼瞧著這株野苗兒往上竄了半個個頭,此時承著雨水的沖擊,反而愈加清潤潔凈。

雨落之處,新綠覆了枯黃,受了雨水的草木們,在到了夏季應有的繁茂後就停下了生長。那雨水中的溫潤生機是療愈和修補,而不是強行催發。

大劫之中迷茫疲敝的心神被那一聲貫徹天地的雷鳴震醒,再環顧四方,恍然天地間如同被擦去了一層壓抑的灰霧。那連綿的暴雨聲,一點一點震開了蒙在心神上的壓抑。

余簡長籲一聲,按在琴上的手向下施了幾分力。

“怎麽?你有興致彈琴了?”井上遊龍盤身低首。自大劫起後,余簡就從未撥過弦。此番雷鳴雨聲振心神,余簡以樂修行,或許可以從中感悟到什麽。

余簡斂目,緩緩搖頭:“我已經在這裏停留了太久,該回去了。”

井下水波聲起,不待孟懷說話,余簡繼續道:“想著自己力弱,在大劫中回到隋國也做不了什麽,於是留在這裏,等你從井中出來與我同行。聽上去是有道理的,可是雷聲震鳴,我才覺察,我的心已經畏怯了。”

孟懷沉默片刻,嘆道:“罷了,你自己小心。”

大劫亦是心劫,眾生或許可以隱匿不出、避世躲禍,可這世上什麽都能逃避,唯獨心是無法逃避的。

他有心看護余簡修行,但過度看護本就是一種阻礙。在遇到他之前,余簡便是隋國的官員,縱使戰中被俘、輾轉千裏,也自有風度。在他被囚於井中的兩千多年裏,余簡從隋國到這裏一百二十年往返一次,中間為奔走思慮了無數辦法,其本性便是堅韌有情的。

如今隋國身在劫中,他已經不該再攔。

“臨行之前,我當奏一曲。”余簡正待按弦,忽轉頭看向竹林外。

白衣烏發的神明緩步走來,鞋底在積著雨水的青石板路上踏出水紋。雨水落在他身上,就像落在荷葉上,沿著發梢袖尾落下,迸濺出細細的水珠。

這場大雨……孟懷心中忽然劃過一絲閃念,會與面前這位不知來歷的神明有關嗎?

但這只是一絲毫無根據的猜測而已,不過這場大雨,卻是個不錯的話題。

“……您知曉這是誰的手筆嗎?”神明落座後,孟懷問道。

漓池瞥了一眼井口:“我以為神君對這場大劫並不感興趣?”

“曾經如此。”孟懷嘆道。

他早已知曉這場大劫是必然會發生的,於如同漂萍的輪回眾生來說,只看哪一世運氣不好趕上了,於壽命久長的自己而言,早一些或晚一些也沒什麽區別。

“那麽神君對這場大劫,又是如何看待的呢?”漓池問道。

“我的想法?”孟懷似笑似嘆了一句,“十二萬年前因果天神隕落,災劫起,天柱山傾折;十二萬年前大天尊突然現身建立神庭,梳理命氣鎮壓災劫;如今災劫已是鎮壓不住,消失了數萬年的玄清教突然冒出頭來,卻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大劫如何運轉,此方天地的走向,又豈是我等所能左右?更何況我如今被困井中,於這場大劫,也只能做個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