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3頁)

文千字也在這兒,他先和謹言遇上了,此時一邊抱著謹言的爪子在半空中飛得哆哆嗦嗦,一邊拼命抻頭往這邊張望。

“我在這裏。”丁芹松了口氣,“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兒,就是迷了會兒路。”謹言道。

文千字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兒,也在那吱吱吱吱的叫著。

木頭一直沉默著。

謹言轉頭瞧著周圍,驚嘆道:“這是哪兒啊?可真夠漂亮的!”

“這是山中空洞。”木頭悶悶的聲音響起。

他們腳下清亮的水潭,就是飽含劇毒的毒液,飛舞流光的螢火,皆是因腐毒而生的腐螢。此地雖美,卻處處是毒,從來無人能夠觀賞。

“我會記得這裏,也會記得你,會回來看望。但現在我們有急事,帶我們離開吧。”丁芹道,“我們承諾過的事情,就不會反悔。趁現在還來得及,不要繼續錯下去。”

木頭不做聲。

丁芹緊抿著嘴唇,細長的眉結起道:“朋友不會欺騙,不必強求。朋友是相處出來的。你這樣無法強留下我們的,我一定會想辦法離開。”

她不再說話,只運轉靈目專心致志地尋找起出去的辦法。

“對不起,我知道你在生氣,那時候,我發現那個人騙了我的時候,也是這樣生氣的。”木頭幽幽道,“可後來我就慢慢接受了。生氣有什麽意思呢?他已經死了。我只是想有人陪陪我而已……你出不去的……你也會接受的……”

謹言也惱了起來:“你怎麽說不聽呢?我們急著去救人,你把我們攔在這裏算什麽?你讓我們接受,我們怎麽接受?”

“你們都有朋友,你們都有家人,你們在一起了,就想不起我了。那個人也說,他要回去告知家人平安,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人們有了更好的東西,又怎麽會想起醜陋的木頭呢?你們走了,就再也不會想起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裏那麽美,只有我一個醜怪,在這裏千年萬年,獨自相看。”

木頭的聲音回蕩不休。

丁芹不理他,只將神力運入雙目之中,意欲找到此地的出口。

地下洞窟中沒有霧氣,木頭似乎也再無意遮掩,她很快就看到了靈機變化。

這處地下空洞形成的古怪,四壁嚴密,沒有出入之口,但潭中之毒卻是腐化而成的,既然沒有出入口,譚中又是以何物腐化成毒的呢?總不會是原本的山巖土石吧?

而且……丁芹將目光移向古藤。這株老藤,又是從何而來、如何生長的呢?

她順著老藤向上看去,瑩白的枝蔓與葉攀在巖洞上,像蒼白的血管。

藤本無幹,只能匍匐攀援,可這株老藤生在潭水中央,四周無可攀援而上的東西,它便自己攀著自己。藤蔓柔軟,無法高立。倒下,便堆積起來,踩著自己堆疊起來的身體,繼續向上,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堆疊成塔,終於夠到了洞窟頂上的巖壁。

也因此,老藤的根基部分遠比樹木要寬大厚重得多,它把自己柔軟的枝條夯實成這樣寬厚的基,才能托著自己攀上洞頂。

為什麽那樣執著?

丁芹觸上老藤粗糙的表皮,順著老藤爬了上去。

謹言護在她身邊,文千字跟隨著她一起。木頭一直沒有說話。

等攀到將近頂部的時候,手腳下的藤蔓從烏黑、灰白,過度到瑩潤剔透如白玉髓般的枝葉。

周圍腐螢流光,丁芹不由得停歇下片刻,她像是被這些玉枝托到繁盛的夜空。

她擡頭看向山洞頂部,在白玉髓般的枝蔓之尖,透出些許翡翠般的碧色。在那碧色擁聚的間隙,向下透出點點光斑。

那不是腐螢的冷藍與冷綠,那是陽光溫暖的淡金色。

丁芹試著去扒開藤蔓,藤蔓卻堅韌密實無比。丁芹皺了皺眉,指尖探出劍氣,試著斬了一下,幾根藤蔓應聲而斷,落入了潭水之中,激起一片水花與冷色流光。

空洞中忽然響起木頭痛苦的悶哼,幾根白玉髓似的藤蔓同時向上攀去,眨眼就填補了被斬下的藤蔓位置。它們在接觸到陽光後,被灼傷似的卷了卷,彌漫出淡白的霧氣,在被霧氣稀釋過的陽光照射下,逐漸變為碧翠的綠。

丁芹停了手:“這是怎麽回事?”

“這株藤蔓,生在我的本體上。”木頭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在這潭底,被毒浸腐了不知多少年。周圍的其他野獸屍骨也好、雜草亂木也好,都在無盡的歲月裏被腐化成了這一潭清澈的毒汁。只有我,一直一直浸泡著毒汁,卻也一直一直沒有腐去。”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就生了靈智。”

“這裏太陰冷了,也太孤寂了。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生靈。沒有人和我說話,沒有人發出聲音。我常常想,為什麽只有我呢?為什麽其他的都化去了,只有我留存了下來?既然只有我一個,又為什麽要生出靈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