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漓池在庭院旁挑了個房間,拎著書箱推開了門。

房間裏落了一層灰,外間有一套桌椅,內室有一架空蕩的木床,窗戶緊閉著,糊在上面的紗網蒙了一層灰塵,使得房間內的光線很是昏暗,只有幾束陽光從破掉的窗紗照進來,形成一道道淡金色的光柱。

漓池走了進去,將書箱放到了桌上,衣袖一擺,清風自生。

窗戶啪地被吹開,清風卷動灰塵,將之裹為一團,撲出窗外,落到花壇裏。

房間裏亮堂了許多,漓池手指拂過桌面,拂去灰塵的桌面幹凈光潤,用料是相當好的雞翅木,在空置了二百余年後竟也絲毫不見朽爛開裂。

祭壇上雖有殘存的符文凝聚靈氣,但無遮無攔。漓池雖不懼風雨吹打,但他又非石像雕塑,還是在室內安身為好。只是這窗紗已破碎不堪……

漓池沉吟片刻,手指微動,點在窗框四周的虛空之中。

風中靈機一定,霎時又散了開來。些許氣旋在敞開的窗戶間震蕩著,片刻後又恢復了平靜。

一片落葉飄飄搖搖落向窗內,在即將落進窗框內時,一陣清風突然自生,將落葉吹向了窗外,啪的一聲,正蓋在石階下探頭探腦的小鼠身上。

小鼠懵了片刻,把落葉頂開,瞧著漓池的臉色淺笑盈盈,便順著墻根一路翻上窗台。

正要進去時,窗框之間突然生出一陣風,將它拂落窗外。小鼠還未反應過來,懵頭跌向地面。還未來得及害怕,一只修長的手就接住了它。

漓池將小鼠撈進屋子,笑道:“這次放你進來,下次可不要亂闖了。”

他把小鼠放到桌上,在其余門窗框外也點了數下。

這是種取巧的做法。他現在神力有限,也布置不出多強悍的防護,索性將意志點入風的靈機之中。意志不散,靈機自感,便會生出清風將外物撲出窗外。

防護力不強,卻也不需要多少神力。若真有敵人來襲,也足以提醒他了。

漓池瞧了瞧桌面上的小鼠,一條淡薄的因果線正連在他們之間。

小鼠身上的因果線不少,但卻都很淺淡。想來是靈性初生未久,山林生活簡單的緣故。李氏族人已經離開二百余年,宅靈於此避世已久,身上的因果線與小鼠相類,同樣淺淡且稀少。

漓池反觀自身,他身上的因果線甚至要更少一些,只有三條。但這具身軀的原主人總不可能是這樣因果清靜的,難道說,這因果線是結在魂靈之上的,而他穿越於此,在此之前與這個世界並無聯系,因此才這樣因果幹凈?

想來就是如此了,只是……他身上的這三條因果線,一條系著宅靈,一條系著小鼠,最後一條,又是系在誰身上呢?

思無所得,漓池搖搖頭將之放下,坐到桌旁,也不理在桌面上的小鼠,兀自從書箱中挑出幾本書來翻閱。

小鼠四處嗅動片刻,爬到漓池手邊臥下,閉目靜靜吞吐起周圍清冽純澈的靈氣。

日沉月升,光線逐漸昏暗。

黑暗雖不會影響漓池的視線,但萬事亦需有度。

漓池放下書,把懵懂睜眼的小鼠放到掌心,帶著它一起走出了房間。

庭院裏,半幹的池上隱隱有水霧氤氳。池底有一口泉眼,這才是為何二百多年來這座池塘仍未幹涸的原因。

池底泉眼勉強算得上一口靈泉,只是如今靈氣潰散,已經快要幹涸了。但這座池塘在夜間卻有承接月華的功效,雖然不多,月圓之時卻比祭壇的效果要好上不少。

漓池走到池塘旁的大青石上盤膝坐下,將小鼠放到一旁,閉目吞吐靈氣。

靈氣氤氳,逐漸化作淡白的靈霧,聚於漓池身邊,逐漸向周圍擴散著,漸漸籠罩了整座李府。

立在一旁的小鼠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重新閉目按照本能吞吐起靈氣。

庫房中,宅靈顯化靈體,對漓池所在方向躬身一禮,閉目修行,虛浮的靈體逐漸凝實。

藤蘿愈翠,草木生芽。

池中泉水緩緩湧動,在靈霧籠罩中以微不可見之勢緩緩上漲。月上中天,滿月之影恰落入泉池之中。

皎潔的月影當中,隱隱浮現一尾魚影,在月影中擺尾。

嘩啦。

如真似幻的水聲散開。

漓池睜開雙目,池中月影依舊,月華最盛之時已然過去。

沒有驚動仍在修煉的小鼠,漓池起身回到房間。或許是因為重傷的緣故,雖然神軀不饑不渴不染汙垢,但每日他都會感到困乏,需要睡上片刻。

木榻之上,清冽高華的神明斜倚側臥,緩緩閉目。

……

天未明,鳥先鳴。

漓池推開房門,淡白的山嵐流入房間。

門檻外,放著幾枚野果。不遠處,一只皮毛紫灰的小鼠正在張望,見門開後,一溜煙跑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