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覺醒靈根

聞衍說要去後山,顧劍寒就換了一身簡單的劍道服。長發用博帶高束起來,窄袖勾勒出漂亮流暢的腕線。

聞衍也換上了輕便一點的衣服,帶著自制的小木翹板和竹籃準備出發。他烏黑的頭發已經過長了,前額的碎發有些遮眼睛,後面原本留的狼尾如今用一條象牙白的發帶潦草地紮了起來。

顧劍寒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忽然擡手給他撥了撥前額的頭發。他的指尖一如既往地冰涼,聞衍閉眼享受了一番師尊的優待,唇邊又綻開燦爛的笑容。

“多謝師尊。”

顧劍寒收回手,無意識地碾了碾溫度略高的指尖:“快走罷。”

聞衍點點頭,帶著顧劍寒來到了後山的一處小山丘。如他所言,這裏長著一簇簇細長而白的雞樅菌,目光所及都是蓬勃的生氣。

雲城不產雞樅,他也很少吃這種東西,大多都是加工過後的其它制品。但據說新鮮雞樅用來熬湯和煮面特別鮮美,正好他要拖延顧劍寒,於是就找了這麽一個借口。

聞衍鎖定了最近的一個目標,走過去蹲身而下,扒拉開四周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撬動它的根部。

“哢擦。”

“斷了……”聞衍傷心道,“一定是我哪裏沒有做好。”

他正待再試一次,頭上卻突然貼上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僵硬又生澀地順著他的腦袋摸了摸。

聞衍手中動作一滯,偏頭看去,果然是顧劍寒在輕輕摸著他的腦袋。

或許是聞衍眼中的驚愕太過明顯,顧劍寒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並躲開了他疑惑的視線。聞衍不知道他師尊在想些什麽,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顧劍寒耳垂稍紅。

什麽意思?

把他當成需要安慰的狗子了嗎?

“這上面都是泥,我們要吃泥嗎?”顧劍寒輕聲咳了咳,“而且下面有很大的一個白蟻窩,你再戳就要戳破了。”

“啊?”聞衍忙不叠退避三舍,“師尊,你怎麽不早說?!”

“你也沒問本座。”顧劍寒也站起來,他站的地方稍高,這麽看去視線正好與聞衍持平。

“好吧,是我的錯。”聞衍換了一簇繼續用木翹板扒拉,“我們不是吃泥啦,但如果師尊想吃我也不是不可以給師尊做。”

顧劍寒走過去,俯身在他耳邊悄聲道:“這一簇下面也有白蟻窩。”

聞衍下意識偏頭捂住耳朵,手背擦過顧劍寒涼軟的唇,兩個人俱是一怔。

顧劍寒盯著那雙琥珀看了一會兒,忽然直起身來抿緊了唇,他垂在兩側的指節微微蜷縮了一下,像是想擡手捂,又嫌自己小題大做,最終只是垂眸看向了與聞衍相反的方向。

而聞衍手背上似乎還殘存著冰涼而柔軟的觸覺,讓他想起第一次給顧劍寒喂藥的時候。

在他學過的禮儀裏,手指都是很臟的東西,不可以觸碰別人的一切,否則會留下肮臟不堪的指紋和細菌,平白惹人笑話。

他小時候也很不理解,直到他父親嫌他抓臟了他的領帶,讓仆人把他帶走為止。那一天是他一年之間唯一可以見到父親的日子,但是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父親了。

那一天晚上,他試著剁掉自己的手指,看著蜿蜒的血液從一絲不苟的潔白床單燃燒到明亮光滑的高級地板,任憑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猩紅血色充斥在他狹小的世界裏。

可惜了那刀不快,仆人也算盡職,私人醫院的救治水平很高,傷口縫合後只留下了一些淺淡的傷疤。

沒有人罵他,也沒有人告訴他那樣做是不對的,是會讓父母心疼難過,會讓身邊人擔心的。只是從那以後他的課程裏多了一門弓箭,其實不為別的,單是因為練弓的繭會遍布指節,可以很好地遮去那一條條愚蠢的疤痕。

手指是肮臟的,這一點他早就明白了。

為了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他不得已要用肮臟的手指接觸一點別人的東西,忍著惡心,忍著愧疚的折磨。

但手指進入口腔,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哪怕只是一個書中角色也不可以。那是他的底線。

而在底線之上,為了活下去,用自己的唇舌給一個男人喂藥勉強算是可以接受的事情。他每天都有很認真地刷牙,所以應該是沒關系的。

可是明明當時覺得很勉強很無奈的一個舉動,毫無旖旎之情的一個舉動,該有的心跳和悸動卻全部堆積到了此刻,聞衍猝不及防地想起顧劍寒小聲的悶哼和涼軟的唇,以及舌根處細微而不容忽視的顫抖。

抱在懷裏喂藥……抱在懷裏接吻。

聞衍耳根全紅了。

直到顧劍寒輕輕踢了他一腳。

他的薄靴是用南溟綃料制成的,刀劍不入,纖塵不染,因此並不沾泥。他踢的力度也不重,遠遠比不上他晚上踢人的時候,倒像是一種輕輕撓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