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陳惟中

錢謙益本來想派人聯絡南京城內的降臣,與鄭芝龍裏應外合。

若這事讓他做,也就這個樣子了。

但馬叔睦做起事情來顯然與他不同,一樁樁事情布置下去,顯得非常大手筆。

錢謙益有些被嚇到,但轉念一想,何必去出這個頭?反正事成了,以他的聲望還是最大的功臣。

於是他便由著馬叔睦利用他的人脈。

等事情都安排完,卻見馬叔睦盯著地圖發起呆來。

“怎麽?還有何處不妥?”錢謙益問道。

馬叔睦目光中帶著思考,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王笑在戰場上從沒輸過。”

錢謙益道:“哪有人是不輸的?”

“是啊,但目前為止,王笑就是戰無不勝。”

馬叔睦又重復了一遍這個觀點,接著“呵”地冷笑一聲,似乎覺得戰無不勝這件事很可笑。

“然後呢?”

“這次,我怎麽看王笑的局面都很差,看起來他要輸了。”

馬叔睦在地圖上一劃,解釋道:“秦山河西進抵抗張獻忠、林紹元南下攻廣西,王笑只剩下秦山湖這一路兵馬,分守南直隸與浙江,人太少了。

而且,他居然不在長江布防,輕易就讓鄭芝龍進了長江口。

你看,鄭芝龍已繞到王笑北面,岑安國在他南面,把他這一點人合圍了。我怎麽看,他都要輸了啊。”

錢謙益當然看得懂地圖,並且,地圖上這個局勢就是他一手布置的!

目前有這個大好形勢,就是他寫信給鄭芝龍,指點鄭芝龍打出來的啊!

“這有何不妥?”

馬叔睦喃喃道:“我想不出王笑要怎麽反敗為勝……他就算有再多兵馬,短時間內也不能過來。”

錢謙益撫須不語。

——你當然想不出王笑要怎麽反敗為勝,因為這次對付王笑用的是老夫的戰略!

至於說王笑在戰場上從沒輸過,看來只是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才。

這一刻錢謙益只覺自己是漢之張良,規圖勝負,不出帷幄。

而馬叔睦明明覺得這次王笑輸得太輕易了,但思來想去想不出王笑要怎麽破局。

其實想這些也沒意義,他只能放手一搏。

不然呢?難道歸降到王笑治下,被剝掉功名,像個庶民一樣活嗎?

想到那些庶民低賤的活法,馬叔睦一陣惡心,只覺還不如去死。

謀劃已定,後路已絕,他站起身開始行動。

“要讓南京城變天,簡單,先殺掉幾個人……”

……

這日,陳惟中正在與張端討論新政。

當年在徐州,正是張端為他引見,才讓他歸附王笑。

那時周衍還未登基,一轉眼現在已是建武四年。

這四年來,陳惟中牧守徐州、張端牧守淮安,互為犄角。

再加上兩人都是書香門第出身,一個是松江士族,一個是山東士族,同樣不屬於北楚那些北方系的官吏。

因此,他們的交情自然越來越好。

這次張端來南京的原因很簡單,他準備到杭州上任。

從知州一躍為知府,可見王笑對其重用。

張端到了南京,先向陳惟中探討了治理這種新歸降城池的經驗。

正好陳惟中還寫了一本心得,張端一看視如至寶,忙拿出紙筆抄錄起來。

陳惟中笑道:“你何必急?杭州那邊還在打仗,你沒那麽快走馬上任。”

“哈,打仗。”張端輕呵一聲,道:“真是什麽大戰嗎?晉王親自坐鎮杭州,這仗豈有什麽懸念?時不我待啊。”

“怪不得呢,我說你到了我這,對戰事毫不關心,我還以為你要去的不是杭州。”

“旁人不知道,你我卻知道,此仗晉王又是必勝,我又何必明知故問。”

陳惟中道:“之前晉王也與我聊過這個話題,說是將士有必勝之心是好事。但他卻怕人人有了這個觀念,難免浮躁,犯了輕敵的忌諱。”

“你我又非武將,哪管這些。”張端隨口應道,接著有些神秘地一笑,道:“看在你把心得借我抄錄的份上,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麽?”

“京城那邊有消息傳來,朝廷確定了,要把南直隸拆為兩個行省。連名字也定好了,分為江蘇、安徽。”

“此事我知道,晉王發回京城討論的。”陳惟中道:“晉王決意廢除兩京制,此為必行之策。”

張端道:“南直隸本無布政使,如此一來,又多出兩個空缺。我是沒機會,你卻有機會。對了,再加上把湖廣拆分,這是四個大肥缺,你必能占一個。”

陳惟中笑了笑,搖頭道:“我不想這些。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而已。”

“真不去活動一番?”

“真不想這些。”

陳惟中正想再說些什麽,忽有手下官吏不管不顧跑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