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父與女

王笑與秦山河並肩在講武堂的操場上散著步,一邊聊著接下來的戰事布置。

倆人都對北方的山川河流了如指掌,也不用看地圖,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

“這次來濟南,我認為朝中對北伐過於樂觀。”秦山河道:“這兩年我們是打了勝仗不假,但打的都是防守戰,吸引建虜來攻堅,再吃掉他們的兵力。這次北伐,卻是進攻,是攻堅戰。”

王笑道:“聽說博洛逃回京城後,濟爾哈朗一力保他,如今又是他組織滄州防線。還有嶽樂,受封為輔政王,這倆兄弟算是熬出頭了。”

“我只怕晉王小覷了他們。那麽多建虜大將死在戰場上,博洛卻能兩次在晉王手下逃生,可見對戰機的把握十分敏感。論用兵,我與他實力差距並不算大,誰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擊敗對方。”

秦山河話到這裏,又道:“這一戰要打,一定要穩。稍有不慎,就會成為當年宋遼之戰的局勢。”

王笑點點頭,道:“是啊。”

秦山河道:“如今的情勢與宋、遼相似,表面上看起來,建虜與契丹一樣,君主年少、母後專政,我們可以乘釁進取幽薊。

但當年,趙光義兩次北伐,損失了近三十萬精銳,從此再無力收復燕雲十六州,‘終宋不振’。

我們現在挾關中之勝的士氣,看似勝券在握。但真論起來,形勢還不如當年的趙光義,而布木布泰其智勝於遼蕭太後,濟爾哈朗、嶽樂、博洛之才,不輸耶律休哥。”

王笑道:“最近講武堂多次以雍熙北伐為案例讓將領們分析,你怎麽看?”

“我認為他們都太急了,也太傲了。”秦山河道:“比如有個關中歸附的女將,長篇大論以遊戰之術對付建虜。但我認為,這一仗博洛、嶽樂只會龜縮堅城不出,遊戰沒有用。

再比如唐節,瞧不起趙光義。但在我看來,他與趙光義也並無二致,心浮氣躁,輕敵傲慢,不可一世。”

王笑聽了點點頭,道:“嶽樂也是討厭。如今我肯與他堂堂正正對決了,他反倒開始使絆子。他不停的派人來山東進行恐怖襲擊,這幾日又有百余人混入濟南了,朝中不少大臣認為該給他反擊。”

“不可。”秦山河道:“我擔心的就在這點,用兵是國之大事,切忌浮躁。”

“直說吧,你認為這一仗打多久可以收復燕京?”

“兩年。”

“太久了。”

“趙光義前車之鑒,晉王又何必著急?”秦山河拱了拱手,道:“此戰用我,只須不催不促,兩年內必定京師。”

王笑眯了眯眼,目光看向天邊,似還在考慮。

兩人就著戰事聊了一會,秦山河送王笑走出講武堂,卻見樹蔭下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正站在王笑的馬前,拿著草料喂馬。

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一手攏著發絲,一手舉著草料,構成一副絕美的風景。

“這想必便是晉王新的側王妃了?”

“不是,這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女人。”王笑隨口應道。

“……”

秦山河道:“晉王路上小心,那些人是不會放棄行刺的。”

“我知道。”

王笑別過秦山河,走到馬前。

那個很有心機的女人於是轉向他,眼裏的歡喜藏也藏不住。

王笑面無表情,眼神裏卻有些無奈,扶著她的腰一提,把她提到馬鞍上,自己也翻身上馬。

……

今天左明靜過來說顧橫波不見了的時候,他就猜到了,這女人不會那麽容易想不開的。

他卻沒預想到,她會憑一雙小腳徒步走二十余裏,在道路旁等他經過。

“你怎麽在這裏?”

“我算到了你今天要去講武堂啊。”當時顧橫波擡起頭,道:“我不會騎馬,也走不動了,你載我好嗎?”

“你太放肆了。”

“你越兇我,我就越放肆。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丟下我不管,我是走不回去的。我要是死了,殿下、明靜姐、纓兒、朵朵都會不開心。”

“你在威脅我?”

“哪有那麽嚴重,人家真走不回去……”

然後……

“晉王知道嗎?我是第一次騎馬誒,好有趣。”

“你不要貼著我,太熱了。”

“那我給你扇風好不好?”

“不用,已經有風了……”

……

雖然王笑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但這去講武堂的半路,從講武堂回濟南的一路上顧橫波都很開心。

如她所言,王笑只要不兇她,她就願意很溫柔。

“晉王你看,那邊有蟬,小時候我看有個調皮的小女孩拿蜘蛛網捕蟬,看著很有意思。”

話到這裏,她聲音低落起來。

“我卻只能在不停學藝,三疊琴心音一縷,趓在綠陰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