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聚太行

保定府以南,白洋澱。

白洋澱乃是保定、滄州交界一百余個大小澱泊的總稱。

北面是雄縣、西面是安新縣、南面是高陽縣、東面是文安縣,仿佛是河北中間的一個眼睛。

此處在戰國時為燕、趙邊界,之後為宋、遼邊界,爭戰不斷。宋時稱‘白羊澱’,到楚朝,人們見到澱水汪洋浩渺,勢連天際,遂稱為白洋澱。

這一天,在白洋澱南邊的一小片水泊旁,王珰好不容易才把腳從沼澤裏拔出來。

“好煩哦。”

把自己的腳拔出來以後,王珰又去拉他的馬,對這種走幾步就不小心陷在泥裏的處境深惡痛絕。

好在有唐伯望幫忙,一會兒之後,終於把馬拉到了幹硬的土地上。王珰一跤摔坐下來,脫了鞋刮泥,嘴裏依舊抱怨不停。

“衣服都泡爛了,唉,我就像一條臭魚。真是何苦來哉?又冷又餓又累,不如就讓建奴殺了我算了。”

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周圍卻沒幾個人理他。

帶了五千瑞軍出京,一路騷擾清兵糧道,現在這批人馬也只剩下兩千人。

原本唐芊芊派了唐伯望與白萬裏來領軍,到後來連白萬裏也戰亡了。只剩下唐伯望繼續領軍。

好在逃出雄縣後,他遁入白洋澱,甩脫了建奴的追擊。

“建奴不追我們了。”一名瑞軍裨將從後面趕上來,對唐伯望說道。

唐伯望點點頭,嘆道:“這是看出來我們這支人馬不是楚朝虢國公親自率領的了。”

他語氣帶著失望。

王珰正坐在那刮泥,擡起頭安慰他道:“不來追也是好事,我們正好逃得遠一些。”

唐伯望搖了搖頭,道:“建奴不追,我們這支兵馬就失去了牽制的意義。”

瑞軍裨將名叫畢勝,也是草莽出身,指著王珰道:“都怪這無賴小子,扮得不像王笑。”

“嘿。”王珰就不愛聽這話,道:“我有扮的機會嗎?你們被建奴圍了,白將軍也死了。人家當然看得出不是我笑哥兒領兵。竟還能怪到我頭上?”

畢勝道:“當時的情況,就算王笑親至也沒辦法,建奴怎麽就能從這方面看出來。無非是你叫陣時縮頭縮腦,一點大將的氣度都沒有。”

“我懶得跟你多說。”王珰嗤之以鼻,也不明白這畢勝為何看自己不順眼。

他穿上鞋,依舊覺得鞋子裏的泥水膩人得很,肚子也餓得難受,加上受了涼染了風寒,鼻涕直流,只覺得苦得不行。

怎麽就淪落到如今這麽個地步呢?

王珰思來想去,還是當初不應該把張嫂雇回來。

如果沒雇張嫂,大哥也就不會帶自己回京,自己也不會被支派出來……此時此刻還窩在濟南城裏陪著自家娘子吃好喝好。

心裏自怨自艾著,他坐在馬上,混在瑞軍之中走了好一段路,猛然想起一件要緊事。

“唐將軍,我們這是去哪?”

唐伯望回過頭,苦笑道:“你不是懶得管這些嗎?”

“不是,這……我看我們是一路向西走的吧?”王珰心中大急。

唐伯望已回過頭,也不答話。

畢勝跟著其身後,瞥了王珰一眼,目光中有些瞧不起。

王珰連忙趕馬上前,湊在唐伯望身邊,求道:“唐將軍,求你告訴我吧,就看在我笑哥兒跟你家殿下的交情上,別不理我呀。何況出京時,你答應過我大哥會照顧我的。”

他平日倒也和唐伯望處得不錯,此時好言好語求了一會,唐伯望終於道:“我探到消息,陛下已撤出京城,我們也該退回山西了。”

“啊?!”王珰轉頭向南看了看,道:“我呢?我得要回山東啊……”

“老夫既然答應王珍要照顧好你,自然會把你平安帶到山西。”

“不是,這怎麽能這樣呢?”

唐伯望回望了一眼白洋澱,道:“南下的道路被多鐸攔住,我若讓你單獨回去,難免不出意外,自然是隨我們去山西為妥。”

王珰郁悶至極,愁眉苦臉卻也無可奈何。

一行人又苦行了三天,從南邊繞過保定府,走到了唐縣地界。

他們攜帶的糧草不多,還是從清兵的糧道上搶來的糧,每個只能攜帶十天的量,到這裏終於全都吃完了。

唐伯望只好鼓勵軍卒再堅持堅持。

但糧草已經用盡,接下來的行軍路線也不得不改變。

“本想過真定府過井陘回太原,但糧草顯然撐不到那時候了。”

“我們已到唐縣,可以走倒馬關,再從倒馬關走飛狐陘,到了靈丘便可有糧草支援。”

“飛狐陘……”

唐伯望撚須沉吟。

飛狐陘確實更近,但他不太敢走。

飛狐陘乃太行八陘第六陘,比井陘靠北很多,兩邊是高崖峭立,只有一線微通,蜿蜓百余華裏。如果在那裏遭遇清兵,情況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