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劃責任

王笑帶著三萬人千裏奔襲陷入重圍,半點行差踏錯便要誤了他們的性命,壓力自然很大,更大的壓力卻在於他不知道皇太極肯不肯回援。

而留守盛京的鄭親王濟爾哈朗也很頭痛,腹地遭到這樣的肆虐,他定是難辭其咎的。

但整個戰局之中,壓力最大的人,其實是千裏之外京城中的延光帝。

對於皇太極和他的大清朝而言,王笑再肆虐,終究也只是破壞,雖能帶來數不清的麻煩與憤怒,但三萬人損不了大清的根基。

但延光帝的楚朝,卻已有亡國之態……

……

京城。

陳圓圓覺得延光帝病了。

這位陛下越來越少說話,奏折也不摔了。更多的時候只是沉默地獨自坐在那裏,也不知道想什麽,自然也是很久沒笑過。

她問過禦醫,禦醫卻道:“陛下身體無恙,只是心思郁結……”

這是心病,陳圓圓不知怎麽醫,哪怕知道,她其實也醫不了。

她只好在這一夜拉了拉郁郁寡歡的延光帝,問道:“陛下,夜深了……想嗎?”

延光帝轉過頭,縱使眼前人傾國傾城,他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朕不想。”

“那……歇了吧?陛下昨夜就沒歇。”

“你先歇吧,朕睡不著。”

“陛下聞聞臣妾香不香……”

袖子裏的瓷瓶晃了晃,陳圓圓扶著延光帝躺好,微微嘆息了一聲。

一個時辰之後,延光帝睜開眼,嘆息了一聲。

又是徹夜不眠。

等宮內一聲梆子響起,他起身,張開手任人再披上龍袍,像個無知無覺的木偶。

禦案上的早膳他看了一眼,沒有去動。

早朝已經有兩日不開了。

重臣們拿不出主意,便也沒有聖意要在早朝上宣布。早早的,一幹重臣便已等在皇極殿開小朝會。

延光帝遠遠便聽到裏面爭吵個不停。

直到他進了殿,一群重臣才安靜下來。

“陛下。”

“免禮……開始吧。”

又要開始這該死的朝議。

先開口的是何良遠,他急道:“寧遠總兵蔡家禎投敵一事請陛下速決……”

“還有,昨夜宣大的消息也進京了,五日前,唐中元逆軍在沙渦口渡過黃河,一日連下三城,已攻下汾州、陽城、蒲州。臣請陛下速決……”

“朕知道。”

何良遠一愣,復道:“請陛下聖裁。”

“你讓朕怎麽裁?!”延光帝突然怒吼道:“一日下三城?城中百姓翹首以盼他們的興禾皇帝,巴不得現在就讓朕去死,讓這江山社稷煥然一新!這些,朕不懂嗎?!何良遠,你讓朕聖裁?不如讓朕自裁以謝天下!”

他雖在吼,自己卻已紅了眼眶。

三城百姓開門迎唐中元,這在滿朝文臣看來只是‘大事不好’四個字,但他昨夜看到折奏時的感受卻沒有人能明白。

——朕自登基以來,夙興夜寐,兢兢業業,唯恐治理不好天下蒼生。黑發熬成了白發,也熬枯了自己,結果呢?這天下蒼生就是這樣對朕的?恨不能棄朕如敝屣?!

想到這些人跪在唐逆面前高呼萬歲的樣子,想到他們一臉要過上好日子的表情。延光帝只覺如上萬根針在自己心上猛紮,恨不能紮爛了自己……

“朕未負天下人,天下人盡皆負朕!”

但他吼,依然不會有人明白他的痛。

群臣看他的眼神,顯然只覺得——“陛下你這樣有失體面。”

呵。

何良遠沒想到今天第一句話陛下就炸了,只好俯在地上道:“臣有罪,請陛下慎言。”

延光帝滿腔的忿郁便發作不出來。

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這些,他只好再將這郁氣憋回去,揮了揮手,意興蕭索地道:“起來吧,你說,要怎麽裁?”

何良遠應道:“眼下的問題是,不僅是山西戰事不利,薊鎮……怕是守不住了,張永年再次上書求援,請陛下調軍支援,今晨的消息……”

他說著,攤開手上長長的信報,眼皮顫抖了一下。

“石門路徹底失守,參將尤世功戰死,全軍盡歿;台頭路參將包毅投敵;燕河路失守,參將祁秉忠戰死;喜峰路失守,參將馬熠戰死……”

名單念了很久,殿中安靜下來,兵部、戶部、禮部官員皆嘆了一口氣——殉國者的追封又是一堆麻煩事……

何良遠還在緩緩念著。

“永平府陷落,一片石、台頭城、撫寧、東勝、昌黎皆已陷落……張永年已緊急移師興州……”

“朕是問你怎麽辦。”

延光帝一句話,何良遠額頭上的冷汗便流下來。

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逃唄。

但這話又不能說,他只好雙手將信報遞出去,大呼道:“臣請陛下治姚文華、王笑督撫不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