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下注時

王珍昨夜安排了五城兵馬司清理溝渠,天亮後又馬不停蹄地到聞道書院組織學子們做宣傳防疫。

與一幫學子討論了大半天之後,他本打算到芳園找範學齊幫忙,結果人還未出書院,便得到憲國公府拿了清渠隊伍的消息……

傍晚時分,王珍終於與左都禦史卞修遠見了面。

“卞大人今日打算彈劾舍弟與齊王?”

卞修遠道:“職責所在,老夫要做什麽不必與你解釋吧。”

王珍拿出兩紙文書,在案上推過去。

“這兩份內容,老大人可以選一份讓人彈劾。”

“老夫還不是你一個落地舉子能左右的。”

“罵人不揭短。老大人何必如此?有失風度了。”王珍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對了,昨夜兵馬司的卞指揮使為公事盡職盡責,齊王殿下以後會為他請功。”

“不必。”

王珍的手指在案上輕輕敲了敲,又道:“這紙上的內容,老大人還是看看為好。”

“若老夫沒猜錯,其中一封是我那個族弟這些年的不法之事?”卞修永撫須道。

“不錯。”

“老夫執掌都察院多年,豈懼這等威脅?”

“都察院的禦史們確實不敢彈劾老大人。”王珍道:“但世事總有例外,世上也總有些硬骨頭,也有些願意把握機遇的。”

不知為何,卞修遠忽然想到羅德元。

他微微搖了搖頭,將那個討厭的刺頭從腦中趕出去,道:“這種時候,你們還要樹敵?若要與老夫為難,可要先想清楚。”

“我說了,老大人可以選的。”

卞修遠道:“想必另一封是要彈劾憲國公?”

“不錯。”

“沒什麽好談的了。”

卞修遠手一擡,示意王珍可以走了。

王珍卻不走,笑吟吟地道:“老大人寧可族弟被舉檢揭發、甚至牽連到自己,也不願與勛戚為敵?”

“年輕人眼皮子淺,見事不遠,不足與謀。”

“換我來猜了吧?”王珍笑道:“若是卞康平事發,陛下頂多是讓你致仕,你官至左都禦史,即便致仕了,家族依舊福澤延綿。反之,與勛戚為敵,卻是不死不休。然否?”

卞修遠不置可否。

你既然知道,又還來談什麽?

王珍道:“可莫忘了,與舍弟為敵者……也是不死不休。”

卞修遠怒極反笑。

王珍擺了擺手,笑道:“玩笑話耳,莫怪莫怪。言歸正傳吧,你今早入宮覲見,陛下見了何平與王芳,卻未見你……你可知為何?”

“為何?你怎麽知道?”

話一出口,卞修遠便有些後悔。

一時好奇,竟讓這小子拿住了話頭。

王珍不急不徐道:“許多人還絲毫沒有意識到:天下這盤賭局,已經到了可以下注之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卞修遠眼皮一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你是說,太子南遷一事,引得聖意……呵,荒唐!當此時局,不得有變!”

“老大人是幾品?王芳與何平又是幾品?陛下見他們能為何事?”王珍道:“這京中,也許就是有變呢……”

……

同一時間。

“京中恐有變化。”

內閣值房中,鄭元化微微有些喟嘆。

溫容信接過信報看了看,思忖道:“高成益將我們埋在他身邊的眼線都清理了?此事……”

“他們看上神樞營了。”鄭元化輕笑道:“目標應是徐喬功。”

“我們是否要出手?”溫容信道。

“目光放遠些,若遇鶴蚌相爭,只需想想如何成為得利漁翁……”

……

纓府。

桑落並著膝坐著,微微有些緊張。

坐在她對面的唐芊芊最近在學刺繡,手裏執著針錢,一幅賢淑姿態,連笑容也帶著些溫婉。

“淳寧公主身邊那個名叫甘棠的宮娥打聽過你吧?”

“奴婢什麽都沒說。”

唐芊芊笑道:“你既不是王家的丫環,我也不是王家的主子,何必自稱奴婢?”

“我生死皆是王家的奴婢。”桑落道。

“我卻管不著。”唐芊芊拈著針,彎著眼笑了笑:“我只是笑郎的外室。”

桑落低下頭,暗道哪有人這麽高興的說自己是外室的。

“總之我不會出賣二少爺。”

“你打了我的笑郎一棍子,我還未找你算賬。”唐芊芊道。

桑落擡起頭,問道:“若是唐姑娘懲治過我,能讓我回二少爺身邊嗎?”

“懲治過你不能。”唐芊芊看著繡樣微微皺眉,似乎對自己的針線不滿意。

她嘴裏卻是輕描淡寫道:“殺了太子就能。”

桑落一驚,四下看了看。

“放心吧,沒人偷聽。”

“殺了太子,二少爺與王家都要落罪。”桑落道:“你無非是想逼他們投靠反賊,我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