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找台階

大殿上,群臣盡皆默然。

延光帝覺得自己的鼻頭有些酸——朕的委屈,終究還是他能懂。

這天下,從自己即位起,局勢就很不好。

關外的建奴虎視眈眈、關內的流寇肆虐,自己呆在這北京城,確實是太危險了!

能撤到局面更緩和的江南去,當然是非常好的。

偏偏自己不能開這個口。

不僅是滿朝文武不讓,這青史上‘貪生怕死、丟棄半壁江山’的罪名,讓人怎麽擔啊?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萬一以後京城危急,自己確實太需要一個忠臣偷偷地準備好,然後將自己“綁”到南京去。

到時候,自己就是被“逼著”退守南京的。

而那個忠臣,到時候便要擔下所有的罪名,替自己去死……

潼關被攻破之後,盧正初曾說過一句“漢高祖也曾困於漢中,韓信暗渡陳倉”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此時想來,竟是這個意思。

項羽勢大時,劉邦可以退入漢中,暫避鋒芒,那自己為何不能南巡?只要有朝一日,能收復中原,自己還有機會成為中興之主。

盧正初雖未明言,卻願意為自己暗渡陳倉。

相比只會嘴上說說的錢承運,這才是一心為自己計的忠臣良相。

為了讓朕能順利南巡,他與白義章是多少辛苦地從那個貧匱的戶部一點一點的將糧食弄出來?

那個糜爛的京營要重整,拉扯出一支能戰精兵護送自己安全抵達南直隸,又豈是易事?

現在東窗事發,他們竟是半句辯解的話都沒說,便將事情默默的擔了下來!

這些所謂的‘貪官’肩上擔著的,是自己這個君王的身家性命!

君臣一場,也只有盧正初能明白,百官皆是在誤聯……

——心中百感交集,延光帝看著盧正初,不禁又是紅眶一紅。

“臣,乞骸骨。”

盧正初又磕了磕頭,懇求了一句。

延光帝有心不允,一時卻找不到理由,便沉吟起來。

卿不負朕,朕亦不負卿!

但若是直說,群臣必然現在就反對南巡,也辜負了盧正初的一片苦心。

朕需要一個理由,好為他脫罪。

……

大殿上一片沉默。

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則是不敢聲張。

錢承運自然是看得清楚,心中又急又氣。

“成也南巡,敗也南巡。”

南巡是陛下這些日子以來的心結所在。

自己這個奸佞可以提,但盧正初你怎麽能提?你不光提了,你竟然還操辦起來?!

錦繡中原、大好河山你不守,卻跑來與我這個奸佞比媚上?

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心中越想越氣,錢承運不禁用力咬著牙。

……

禦案後,延光帝故作沉思狀。

他只好隨手著溫容信收集來的罪證,漫不經意地看起來。

“嗯?”

過了一會,延光帝忽然看到一份口供。

這份供狀是用來舉證王笑與秦玄策一起犯下了許多不法之事,說是他們在街上與人鬥毆,最後將對方帶走打死。

其中還有死者的相貌描述——粗眉闊腮、唇邊有痣。

延光帝微微眯了眯眼,忽然感到腚上有些微麻。

文賢街。

“你這個老雜貨!”

回想起來了,這分明是踹了自己一腳那個潑皮。

這潑皮,是朕吩咐王芳帶去打死的!

呵,大理寺就是這麽辦案的……

但怎麽為盧正初脫罪呢?——延光帝依舊摸不到頭緒。

忽然。

有個清朗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語氣中還帶著些小疑惑。

“我們楚朝的律例,是不是不讓官員們做生意呀?”

王笑一連問了好多大員,卻是一個個都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並不作答。

到最後,還是羅德元板著一張臭臉回答了一句:“自然是不許,為官怎麽能與民爭利!”

“哦。”

王笑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竟是又溜達回去,沖白義章批評道:“那白大人你確實是犯了律法了,你怎麽能投資我的生意呢?”

白義章擡起頭,有些茫然地看了王笑一眼。

王笑指著白義章,叱道:“為官怎麽能與民爭利呢?!”

一模一樣的兩句話,味道卻完全不同。

意思竟是:白義章與王笑,是合夥做生意?

溫容信冷笑了一下,道:“夠了,休想混淆視聽,你們勾結貪贓,又豈是一句‘做生意’就能糊弄過去的?”

“但事實就是如此啊。”王笑理所當然道:“你也說了,我們之間有那麽多賬目往來。還有,在油坊街倉庫裏放的糧食不是做生意來的,難道是我們‘鋤荷日當午’地種出來的不成?”

溫容信道:“那四萬石糧食分明是白義章這些年貪墨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