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張永年

聞道書院。

“知道為什麽打你嗎?”王珍問道。

他如今已經很有教書先生的樣子,此時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但他手裏的戒尺卻一點都不溫和。

“啪”的一聲。

一點都沒有留力。

王珰捂著手,幾乎要哭出來,他極有些氣苦,嘟囔道:“我經義寫得不好。”

“你只有經義寫得不好嗎?”王珍氣極而笑。

“堂兄……”王珰拖長了聲音撒嬌道。

王珍扳起臉:“這裏是學堂,叫我先生。”

“我不是讀書的料啊。”王珰極是委屈,“我一看書本,頭就痛。”

“這便是我打你的原因。”王珍道:“你以為讓你讀書是為了什麽?”

王珰答道:“考科舉、光宗耀祖!”

“你考得上嗎?”

“堂……先生,你就別逗我了。我當然考不上啊。”

理所當然的語氣。

“所以你就想著,混兩年,便回家裏去管個鋪子,再混一輩子?”

“嘿嘿。”王珰摸了摸後腦勺,心道:要是家裏月銀發得足,不管鋪子也是可以的。

“我這一戒尺,打得便是你這樣的想法。”王珍道:“以前在家裏我不管你。但現在我是你的先生。你記住教你讀書不是為了讓你有功名,而是讓你知道世間的道理。”

“這天下間,絕大多數人都是愚民,日子渾渾噩噩的一輩子就過去了。而你今日坐在這學堂裏,是萬萬計的孩子可望不可得之事。”

“你既得了這樣的福緣,便要給世間回報些福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男兒終歸要選一條路走……”

“你讀了書,看明了世間的道理,以後才能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王珰一幅慚愧的樣子。

王珍嘆了一口氣,興意闌珊起來。

他知道自己就算將道理說破天,王珰過幾日還是會故態萌發。

勸人向學,其實沒什麽意思。

將這孩子打發了,一襲長衫的王珍便邁步出了聞道書院。

沒想到卻在門外見到了一人。

“王兄。”

“永年兄。”王珍有些意外,拱了拱手,又笑道:“我該稱你張都司才是。”

時任巡捕營都司的張永年今天沒有穿官服,一身粗布麻衣,看起來像個普通武夫。

他看起來似乎是,特意在這裏等王珍的。

張永年上前,親熱地攬過王珍的肩,笑道:“王兄若是要這樣,我便得稱你為恩公了。”

王珍便苦笑擺手。

張永年又道:“當年若非你一飯之恩。張某早已餓死街頭……”

兩人便尋了一個酒樓,點了飯菜坐下。

如今禁止釀酒,市面上只有些現存的酒,價格極高,張永年卻是隨身帶了個酒囊,拿碗倒了兩碗,與王珍碰了碰。

兩人這些年都在京中,交情雖深,聯系卻少。

對於王珍而言,巡捕營都司張永年,是他最後的底牌。

張永年從一介白丁,一路做到薊鎮遊擊,最後入主巡捕營,其人不僅有能耐,還有些義氣。

耿當來帶王笑去巡捕營認人時,王珍開口說過‘鄙人與貴都司張大人相熟’。

王珍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王珍自己,也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今天一見面,王珍便知道,張永年有事相求。

自己不過商賈子,書院一教書匠,卻不知還能幫到他什麽?

事不急著說,兩人無非是先吃著菜,談些有的沒的。

“我在巡捕營這些年,才知道在楚朝想做點事有多難!”張永年道:“只說這巡捕營小小的一畝三分地,各方勢力犬牙交錯,人人都想撈銀子……”

張永年說著,搖了搖頭,嘆道:“當年到任時還想大幹一番,如果卻已又蹉跎了三年。”

王珍道:“這些年你做得不錯。我時常留意你的事,你重用的耿叔白是個捕盜的人才。另外巡捕營雖還有些撈銀的勾當,卻還算是與人交易,沒有如五城兵馬司那般欺壓京中百姓……如今這樣的年景,能做到這樣,你已經算是盡力了。”

張永年將酒囊裏最後一點酒倒盡,舉碗又與王珍碰了最後一杯。

“話不多說,王兄懂我!”

一句‘懂我’,他目光中便閃過些隱隱的水花。

最後一碗酒一飲而言,張永年徑直開口道:“我今天來,有事想求你。”

“但說無妨。”

張永年道:“我想當太平司指揮使。”

王珍一愣。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剛才他心裏猜來猜去,實在不明白張永年有什麽事能求到自己。

本還以為,是缺銀子或者缺酒。

王珍道:“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張永年道:“王兄沒聽錯,我想當太平司指揮使,求王兄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