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陶文君

王康怒不可遏。

兩個小輩,竟也敢在自己面前唱雙簧!

一口一個姑母,一口一個五妹。平日就是你姑母與你五妹在我這內宅裏鬥來鬥去,弄得家宅不寧!

今日你這小輩潑婦,還有臉在我王家廳堂囂張!

他猛然一掌拍在案上,怒罵道:“混賬!”

手一指,卻是指向王珍。

“孽子!你來說,為何文君一定要與你和離?!”

突然。

一聲驚慌的慘叫響起。

接著,大廳後面的屏風緩緩倒下。

轟然大響中,鶯鶯燕燕、粉羅綠裙摔了一地。

“哎喲……”嬌呼聲不斷。

堂中幾人轉頭看去,口瞪口呆。

周氏雙手絞著手帕,一臉尷尬地向王康道:“他大伯,這……我……打算過來勸勸兩個孩子……”

“見過大伯父……”

“大伯……”

王康一張臉已經完全黑下去了。

一個一個女子從地上爬起來,行了萬福,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

等被壓在最下面的一個人站起身,卻是王笑。

王笑自己心裏也是無語至極。

一群人壓著自己躲在那裏看也就罷了。

竟還有人趁機摸自己那……

那自然是大大地嚇了一跳,因此才推倒了屏風。

王笑目光在那些堂嫂臉上掃過去,心道也不知是哪個摸的。

王康見這個三子癡呆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跟著婦人偷窺,現在竟還敢在堂嫂們臉上瞅來瞅去,一張臉便更加陰沉。

“父親。”

感受到這邊的怒氣,王笑連忙喚了一句。

王康還沒來得及開口,陶文宜已是極輕蔑地一笑:“呵,這便是王家的家教……”

這種時候在陶家與崔家面前丟了臉,王康氣極,指著王珍罵道:“給我跪下!”

王珍便直挺挺跪下去。

“還有你,給我跪下!”王康指向王笑。

王笑頗有些不爽,自己什麽都沒幹,偏偏被這樣吼了一通。

他一輩子沒跪過人,只好在王珍身後假模假樣地跪坐著。

王康又對著那一眾侄媳侄女罵道:“都給我出去!”

“讓她們看。”陶文君突然開口道:“今日既然姑婆嫂姐都在,正好為我與王珍做個見證。”

她說著,深深吸了口氣,道:“我與夫君成親十數年,如今緣業已盡,難歸一意。那便從此和離,兩不相欠。只求公公叔叔、嫂嫂姐姐都勿要再勸。”

“我非是在拿此要挾,實是與王珍再無情份,不願兩相怨懟,共處一室。”她說著,看向王珍,道:“我讓你納了潭香,並非是想栓住你。如今一雙兒女已托付於她照料,從此再無牽系。今日這放妻書,你必須給我。”

王珍依舊低著頭。

陶文君當著眾人這一席話說出來,那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離了。

王康臉上就極難看起來。

連陶全、陶文熙也是驚疑不定。

他們說是來給陶文君出氣,實是來敲王家竹杠的。

但若陶文君真要離,卻是竹杠變竹籃,打了一籃空水。

終於,王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不和離。”

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不離也得離。”陶文君竟是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這幾天來,你一直躲著。我受夠了你這窩囊樣。今天必須給我放妻書,不然我抹了脖子,讓你王家在京中臭了名聲!”

“啊……”

全廳的婦人尖叫起來。

陶文宜捏著手帕幾乎要暈過去。

滿廳的“哎喲,不要如此”的驚呼聲。

王珍轉頭看向陶文君,眼神頗有些難過。

“你一定要和離?”

陶文君壓了壓手中的匕首,道:“一定要和離。”

王珍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好。”

王康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一口氣頂到胸腔。

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白義章就是皮,王家就是依附於他的毛。

現在王珍這個逆子要與陶氏和離,就是要剝自己的皮!

“孽障!”

他猛然揚起茶杯,重重砸在王珍的額頭上。

“當”的一聲重響。

滿堂的人都嚇了一跳,一聲驚呼頂到嗓子眼卻都喊不出來。

堂裏便安靜了下來。

王珍血流如注,他晃了一晃身子,又直直跪在地上。

“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敢寫和離書,老夫與你恩斷義絕,從此休再提你是我王康的兒子!”

王康須發皆張,怒目圓睜,極有些兇狠。

王珍擡起頭,望了望王康,又望了望陶氏。

“呵呵,”他突然輕笑起來,“我王珍,讀聖賢書卻於國無益,是為不忠;一應花銷如流水,皆是家中剝削而來,是為不仁;我為人夫,卻流連楚館醉生夢死,是為不義;我為人子,害得父親如此怒急傷心,是為不孝……哈哈,那今日就寫了這放妻書,再與父親恩斷義絕罷了……哈哈,從此我自遨遊天地間,大鵬飛兮振八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