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莊小運

小柴禾才出了屋子,卻見王珍返身回來。不由笑問道:“大爺怎麽還未走?”

王珍道:“恰逢一位故友,打算玩兩局牌九,便在等兩位朋友過來。”

小柴禾便哈哈一笑,道:“四個大男人推牌九未免氣悶,我讓人到杏紅樓喚幾個紅綰過來坐陪。今日難得大爺在,怕是連知畫姑娘也能到我這賭坊裏來。”

王珍擺擺手,也不推辭,道:“我其實是又想起一樁事,特來與你說。”

“但說無妨。”

王珍沉吟道:“我家娘子有些要強,最是要臉皮子。若是被騙了銀子的事傳出去,她難免羞怒。總之,那騙子能不能找到,倒也無妨。切記不要漏了風聲出去。”

小柴禾便有些折服——嘖嘖,二萬兩銀子的事,竟還能說得如此雲淡風清。看來自己的城府還要多修行啊。

“大爺但請放心,要是給嫂子掉了一點顏面,你只管拆了我這興旺賭坊的招牌。”小柴禾發了誓,說著又打趣道:“多情酒公子,風流檀玉郎。大爺有這般心思,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若細數這些年京城歡場中的名士,‘多情酒公子’確實是指王家酒行的長公子,但‘風流檀玉郎’其實指的卻是別人。小柴禾不知就裏,只當這兩句是誇一人,故如此說道。

王珍也懶得說這些,又有些羞愧,擺手道:“往事俱矣,不堪再提。”

他說著,微微眯了眯眼,很有些隨意樣子,似閑聊道:“剛才進去那位,年輕小小的,竟也來找你辦事?”

若是想打聽別人,小柴禾肯定是不會漏半點口風的。

但王笑才幹了什麽事?

不過是四十兩銀子的小買賣。

小柴禾便笑言道:“在巡捕營牢裏撈了個人,小魚小蝦的。”

這些年來,大戶人家看中某個犯人的技藝,將人撈出來充作爪牙的不在少數。而這其中,大部分都是看中這些人膽大心狠,敢殺人敢犯禁。

王珍忽然想到王寶喊的那句“三哥要殺我”,心中便有些駭意。

他表面上卻是自嘲地笑了笑,打趣道:“如今的年輕人竟已這般厲害。”

小柴禾哈哈一笑,道:“哪裏是,那是個嫩鳥。別人家撈人都是挑些狠厲角色,這小子卻是撈了個焉瓜。哈哈,也許是看那年輕人可憐吧。”

王珍一愣,才想起王笑去巡捕營認人之事。

“呵,自己這個弟弟,逛青樓必是有的,畢竟他也是父親的兒子、多情似我。但不論如此,這孩子的心性絕然是不會差的……畢竟,他也是娘親的兒子。”

這般想著,王珍轉過身施施然回到二樓,開始了今天的活動,推牌九。

……

王笑並不知道自己千辛萬苦躲了半天,最後還是落在了大哥眼裏。

此時他正一臉茫然地看著莊小運。

頭一次有人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王笑有些愣神。

這一愣神的功夫,卻見那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竟也噗通一下跪在自己面前。

“青兒也謝恩公救了我小舅,青兒也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恩公。”

聲音還很稚氣,卻很恭謹。

說著,小女孩又工工整整地磕了三個響頭。

若說前先莊小運那一跪,王笑只是愣神。此時五歲不到的青兒這一跪,卻讓他極有些難受起來。

這感覺大概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卻是什麽樣的生活際遇?能讓這麽個一丁點大的孩子懂事到這樣的程度。

他便手慌腳忙地將一大一小兩個人扶起來,很是勸慰了一番。

旁邊那櫃頭卻是笑著對王笑道:“爺,您這樁生意已經打點清楚了,且收了這張契書,便是錢貨兩訖。”

說著,掏出一張契書遞給王笑。

王笑愣了愣:“這是什麽?”

“當然是他們舅甥倆的賣身契啊。”櫃頭道。

王笑道:“為何會有這賣身契?”

“瞧您這話說的,不然您花四十兩銀子做善事不成?雖然說起來,這兩人的品相遠遠不值這個價……”

王笑氣極——這個價?這是你們開的價好不好?更重要的是,死囚牢裏撈出來的人,你給我搞個契書?!當我是什麽豪族嗎?

這心思既不好明言,他隨手接過那書契,也不看,徑直遞在莊小運前面,道:“這個賣身契你且拿回去。”

莊小運卻是搖了搖頭,頗有些堅決道:“我懂規矩,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青兒則是很有些緊張,咬著指頭,眼巴巴地看著那契書。

王笑只好道:“人又不是物件,哪有賣來賣去的道理?”

那邊莊小運卻只是搖頭。

那櫃頭便拉了王笑一把,將他拉到旁邊。

“爺,有些事您怕是不懂,小的得和您講清楚。”櫃頭道:“咱們撈人,都是為了用人對吧。但要怎麽用呢?人心易變,這時長日久的,你怎知對方會不會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