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沙漠中跋涉的夜晚是詹妮弗這輩子最緊張的一個晚上。

就像很多人對自己開車適應良好, 坐飛機時就怕得要死一樣,可控的東西總讓人覺得安全,而不可控的東西總讓人覺得危險。

詹妮弗不害怕白天的野獸, 但月亮落下去之後整個沙漠的能見度不到一米, 眼前只有黑漆漆的夜空和更加黑漆漆的地平線,偶爾冒頭幾塊比周圍其他東西更突兀一些的大石頭。

沒人知道這些石頭下面是不是藏著致命的毒蠍,也沒人知道附近的沙地裏有沒有埋著蝰蛇,在這種黑暗中, 哪怕真的受到攻擊,恐怕都會懷疑一下是不是被石塊刮傷。

於是理所當然地, 她從來沒覺得日出那麽美過。

起先是漸漸明亮的天幕, 光明一寸一寸從地平線朝腳下爬來,旋即是被染上顏色的雲霧,最後是一個小小的刺目的金邊。

攝像機組被時間觸發,嗡鳴著在半空匯聚,四道冰冷的藍色塗裝湊在一起, 在沙漠中是個很好的消遣, 光是看著就覺得沁涼。

比塗裝更讓人覺得沁涼的是它們打出來的匯報字幕,只見藍色光幕上清清楚楚地顯示著——【Day 2:幸存者人數356。】

才剛開始比賽,已經有十分之一的人離開了賽場。

詹妮弗心裏一哂,這個數字再一次證明了她昨天的預判:如果不是特別硬氣的選手, 只要撐到人數掉下200就可以直接棄賽,不用留在撒哈拉遭罪。

節目組不知是高估了選手們的能力還是低估了這片沙海的威力,竟只把晉級線卡在一半。照這個進度下去, 到比賽後期,觀眾們可能都不用糾結九宮格選誰,因為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了。

她繼續向前走, 準備在天亮前爬上前方的沙丘,再次觀察地形。

另一頭的直播間裏,兩名求生專家已經開始上班了。他們手裏都抓著從外頭帶來的早餐,什麽雙層培根漢堡,什麽起司雞排,什麽英國茶,什麽美式咖啡,亂七八糟地在桌上放成一團。

貝爾以在節目裏吃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聞名,此時此刻許多觀眾看著他吃漢堡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兩個平常在野外只能吃糠咽菜的老狐狸彼此對視一眼,都從這種“我們坐著吃肉你們表揚逃命”的神奇境況中找到了樂趣。

他們飛快地掃了一眼自己負責的九宮格,發現昨天右下角的那位小哥已經被另一位女性選手代替,而右側中間上了點年紀的荒野愛好者也不見所蹤。

這才一天而已,淘汰率令人咋舌。

“早上好,過得好嗎?”萊斯同觀眾們打招呼,“現在沙漠的氣溫應該非常舒適,是選手們行動的絕佳時機。讓我們看看選手們都在為比賽做什麽樣的準備......”

他說不下去了。

在九個格子中,只有兩個格子的選手已經開始活動,而剩下的都在各種各樣奇怪的“避難所”裏睡覺。

眼看搭档被噎了一下,貝爾在邊上笑眯眯地接話道:“要贏的話他們得聰明點才行,早上睡覺白天趕路?沙漠會給你好好地上一課。”

“正是如此。”萊斯贊同地投去一眼。

盡管對選手們的選擇十分難以理解,但兩個解說還是只能把視線放在開始行動的選手身上。沒辦法,他們總不能盯著人家睡覺,就算盯了也沒有什麽可說的部分。

“凱文·威爾遜,他看起來不像個大學生,反而像是什麽特種部隊的隊員。”萊斯客觀地評價道。

他們都看到這名在左下角的選手正在攀巖,他三兩下就從陡峭的荒谷斷崖底下攀到了山頂,那些被嚴重風化隨地掉落的碎石完全沒給他造成什麽阻礙。他爬得如此輕松,臉不紅,氣不喘,甚至沒有出什麽汗。其他選手臉上多多少少都帶著被幹熱折磨的痕跡,但凱文臉上卻看不出任何難耐之色,反而洋溢著一種古怪的興奮。

今天第二次,兩個解說噎住了。

半晌,貝爾遲疑地說:“......他可能是個天才。”這語氣聽起來自己都不太相信。

“幹我們這行的有多少人是天才?”萊斯搖著頭反駁,“我認識許多泡在野外的人,讓我們誠實些吧,貝爾,我們都不過是一群為了在鏡頭之前如魚得水而在鏡頭之外拼命苦練的虛榮的家夥。我每做一期節目都要準備數周乃至數月,你呢,不會比我少吧?”

貝爾笑而不語。

他們的話題便從這名選手的行動轉到他的走向上來。

凱文·威爾遜是朝西走的,在他前進的路上有一個舉世聞名的秘境:撒哈拉之眼。

撒哈拉之眼是一個巨大的理查特結構,整體呈現環狀,根本不像自然的創造,更像某種神秘力量的傑作。

早年間常有人說這是亞特蘭蒂斯的遺址,也有不少專家翻找古希臘人的文稿把兩個地方進行了詳細對比,聲稱這一回絕對沒找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