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筆記 小品8 最後的瓶中故事

剛到這兒的時候,發現過一個瓶子,裏面有一個竹中生骨的小故事。

故事的後半段說是還在那塊竹林子裏,如果有緣還能挖到。

當然我沒有刻意去挖,不是說有緣就能挖到麽,我更加關注的是自己是不是有緣,而不是後半段講了什麽。

院子正在緩慢的生長,第一次造園,我對於時間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這幾周的等待,大概有了自己的預判——估計真的得一年多才能完全長成。

為了加速,還是不停的上山尋找苔蘚,這一段時間我覺得山上的苔蘚都躲著我。

長的更慢的是水草,我已經委托園林的學弟學妹去尋找是否有種子可以播種了,還沒有答復。

光伏最後也終於裝起來了,錢包就見底了,人一窮幹活就積極,呆在店裏的時間也多了,蟹蒸飯也加入了菜單,成為了網紅飯,生意越發的好,夢的也做的少了,睡覺也沒心思去聽風雨雪落,村裏的活動也沒怎麽參與了。

我這一段時間有了一個很大的心得,原來古人為了吃飽肚子,其實一天是沒有什麽時間冥想和做自己的事情的,釀酒,備菜,洗碗——插一句,因為要洗石鍋,所以我的臂圍粗了很多,那石鍋非常重,洗碗如同健身——做清潔,網上答疑,做賬,忙的不可開交。

不過即使是這樣,我也算是證明了自己可以經營好一方生意,在喜來眠的經驗也讓我反哺了吳山居,在我的英明改革下,吳山居那邊的陳設和經營方式也進行了改革,開始有了很大的變化。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結了一下,做一個農家樂,蓋一間自己的房子,做一個自己的庭院,其實真的挺有象征意義。

其實人在古時候,成年之後最先面對的都是這三個問題,這是基礎:你的生存,你的住所,你的風景。

但我大學畢業之後,其實沒有經歷這些,前半生就像流浪漢一樣,剩下來的就是幾個朋友和一堆孽債和善緣。

其實,做完了這些,我內心對於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不足與外人道,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坐在門口看著院子,我其實有時候會好奇的後半生會發生什麽。

就在這種疑問中日子日復一日,終於有一天,胖子在維修大棚,清理竹林的時候,挖到了一個新的瓶子。

裏面同樣有一條紙條,我們展開就看了那個故事的結局。

“既然我們有緣到如此的地步,我就告訴你,那塊寶石我藏在了後山竹林當中。

它對於我其實沒有意義,在我告訴你藏匿之處之前,我想和你說說我的故事。

竹子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它在地面上的部分挺拔但地下的東西醜陋扭曲,猶如地下行走的畸形的蛇。

這和人這種東西很像,我們家是世代生活在竹林邊上的,我出生的時候,骨骼不好,骨頭中空,家裏人就砍了竹子給我做了支架,一邊治療一邊保護,我那個時候整個人就像從竹子裏長出來的一樣。

後來確實是好了很多,在長期的治療過程中,我知道了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比如說,有一種蟲子叫做竹蛆,有時候你撬開比較嫩的竹子,會看到非常多的白色蟲子,密密麻麻,在小時候給了我很大的陰影。

那是竹蜂的幼蟲,你身上的竹子支架總有響聲,你剝開來看到裏面那麽多蟲,對於小時候的我沖擊很大。

那段時間我總覺得會有竹蛆留在我的身體裏,進入我中空的骨頭。

當然這是無稽之談,最終我康復之後,這段生活給我留下的痕跡,是我大腿根的一片綠色。

說實話我不知道這片綠色是怎麽染上去的,但那片綠色就是竹子的綠。

醫生說這是內出血導致的某種烏青,但我覺得不是,因為那兒我的肉很薄,我覺得是我的骨頭透出來的顏色——我的骨頭已經變成了竹子一樣的綠色。”

而隨著這個人的逐漸長大,他開始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意識:他就將要變成一片竹林了。

這既不是幻覺,也不是臆想,而是強烈的本能沖動,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是一顆竹子,而是一片竹林,這才是他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