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3頁)

司菡覺得奇怪,也懶得多管閑事。轉身回屋去睡覺。

春杏也不知道自己想去,能去哪。

漫天的煙火照得視線無阻,她漫無目地在府裏亂走。

她走上後山,去兩個人曾經時常一起去看星星的地方,許多個除夕夜,他們兩個都在這裏度過。他們許下未來時,亦是在以星河為襯的山上。

她又去了梅林。幾年前她犯了錯被主子罰過來掃枯葉,天色黑下去,他下了值過來幫她掃葉子。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梅林,兩個人握著長長的掃把,從兩端開始掃。他們望著對方,逐漸走近,相視一笑,交錯之後繼續往前去掃落葉,直到走到盡頭,回身掃另一趟時,立刻遙遙回望捕捉對方的身影。雖然隔著遠,總能越走越近。

沒有,山上涼風拂面,沒有他披衣的手。梅林呼嘯嗚咽,沒有他始終在視線裏的身影。

春杏又跑去萬鯉池。

前年除夕夜,她已經成了世子爺的人,坐在這邊躲清凈。他還是想法子尋了個借口,偷偷跑過來。她讓他快走,他說好,他說在這團圓的守歲夜不看她一眼,心裏不踏實。

本不該過來的陳安之不知怎麽正朝這邊走來。後路被堵死,他跳進冬日裏冰寒的萬鯉池中躲避。醉酒的陳安之拉著春杏說話,春杏抖著手將人勸走,他才從湖中出來。冬日的湖水那樣寒,他生了一場大病,病了兩個月才好。

他說,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與她之間的事情。

春杏坐在萬鯉池,泣不成聲。

以後歲歲年年的除夕夜,再也不會有人想方設法地赴她而來,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那句沒有問出口的話,再也沒有機會問。

很多事情,在她被母親賣掉的那一日起就成了定局。生而為奴,再也不是人。

情難自禁,那些拼命克制的相視而望,終究讓方清怡看出端倪。更何況,在她還不是陳安之的通房之前,方清怡也曾笑著打趣過他們兩個“也算青梅竹馬”。

“你是被要挾了嗎?”春杏喃喃自語。她望著映在萬鯉池上的煙火絢麗影子,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

她與望江,縱使清白之身,存著的私情就是一團烈火,不會被寬宥,隨時能讓她萬劫不復。

眼淚一顆一顆掉進萬鯉池,蕩起一層層漣漪,將映在水面的絢燦煙火攪亂。

“也不知道漣水冷不冷……”春杏緩緩閉上眼睛。到了這一刻,她才明白,她殘喘活著,所謂也不過是能看他一眼。

“砰”的一聲巨響,濺起巨大的水花。

不多時,遠處的侍女們驚呼:“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來人,救人啊!”

·

尤玉璣與司闕兩人一馬,踩著煙花的影子,回到尤家。

尤玉璣望著面前的家門,有些恍然。她本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在今晚趕回來。她如今在家門前,心裏又生出了怯意。

難道是因為飲了酒,才讓她今晚行事少了許多顧慮,多了幾分肆意?

她深夜趕回來,也不知道旁人會怎麽想怎麽傳。就算她不在意旁人的看法,這麽晚回來,家裏人會不會多想?

母親臥病在床,許是連她深夜回來也不知曉,若是一旦知曉,說不定要怎樣擔憂她。母親這病,心結更重,哪敢再讓她多思。嘉木這孩子日漸心思多了起來,說不定也要……

“怎麽,不想回家了?”

司闕翻身下馬,立在馬下望著她。

雪白的馬前蹄優雅地踩了踩地面,發出的聲響驚動了家仆。

“外面是有人嗎?”家仆將院門推開一條縫,看見門外坐在馬背上的尤玉璣,不由一怔。他臉上很快換上笑容,將院門徹底推開,快步迎上來。

“您怎麽回來了!”

尤玉璣的目光越過家仆,向裏望了一眼,看見了隨風輕晃的紅燈籠。她笑著說:“回來看看。”

她從馬背上下來,將馬韁遞給家仆。

家仆接過馬韁,笑著說:“回來的正是時候,幾位爺還在喝酒,還沒歇呢!”

尤玉璣眉眼含笑,並不意外。她一邊慶幸二哥和表哥今年在京中過年,要不然弟弟這個新年一定心裏不是滋味兒。另一邊,她又因為二哥和表哥不能和自己的家人團圓而有點遺憾。

尤玉璣往前邁出一步,發現司闕沒跟上來,她腳步又停下,回頭望向司闕,說:“走吧。”

司闕立在原地,沒動。他面無表情地說:“姐姐回家和家人團聚,我一個外人跟去恐怕不是那麽回事。要不,我先回去?”

家仆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沒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尤玉璣卻已了然,知曉司闕想聽什麽話。

可她偏不如司闕所願。

她彎唇,眼尾勾著柔美的淺笑。然後她走到司闕面前,動作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柔聲道:“親朋二字總是連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