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司闕放緩了腳步。司閬渾然不知,往前走了兩步才覺察。他側過身望向司闕,詢問:“怎麽了?”

寒涼的風吹拂著司闕帷帽的白紗輕輕揚起一角,司閬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那層面紗又緩緩降落。

“沒什麽。”司闕繼續往前走。

到了司閬的書房,兩個人坐下。侍女端著茶水進來,恭敬地將茶水放在桌上,悄聲往外走。侍女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見相對而坐的兩個人同時舉起茶盞,連擡腕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兩個人又同時只抿了一口,便都把茶盞放下。

司閬轉過頭望來,吩咐重新沏一壺茶,茶葉少放些。

侍女應了一聲,趕忙快步走出去重新沏茶。不用說,太子覺得這茶味道濃了,闕公主也會覺得茶濃。

他們兩個人連口味都奇妙地相似。

“剛好你過來了,有一件事情哥哥想問問你。”司閬道,“你剛到晉南王府的時候,司華曾去找你,可是他在去尋你的途中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當日你可見過你二哥?”

見過啊,還被他化成了一汪水。

“沒見過。”

司閬嘆了口氣,道:“這麽久沒有一丁點消息,恐怕不妙。”

司闕的帷帽在他進來時已摘下,他半垂著眼,沒有什麽表情,也沒再接話。

“差點忘了給你拿假死藥。”司閬笑著起身,走到身後不遠處的書櫥,一邊在盒子裏翻找著,一邊打趣道:“這毒樓樓主還真是獅子大開口,這麽一粒藥,要了兩萬兩黃金。”

他找到鴨卵青的小瓷瓶放在司闕的身前,輕笑自嘲:“幸好是在司國時向他買藥,換到如今,可是萬萬買不起。”

司闕將瓶塞扯開,瞥了一眼裏面那粒藥丸。

司閬道:“也好,用這藥會更周全,免去不少麻煩。你打算離開晉南王府的時候,可需哥哥安排人手在外面接應?”

“不必。”

司闕將藥收好,拿起放在桌上的帷帽起身。

“你與她認識?”他問。

“什麽?”司閬疑惑。沒等司闕解答,他已反應過來。他恍然而笑,道:“心悅良久。聽聞她嫁人之後過得不太好,都是司國人,若能將她救出晉南王府的牢籠,也算好事一樁。”

庭院的一棵杏樹枝杈間掛著一盞燈,紅燈下的流蘇隨著冬日的風輕輕拂動。

司闕望著那盞晃動的紅燈聽著司閬的話。等司閬說完,他沒接話,擡步往外走。

重新沏茶的侍女還未回來。

司閬仍舊坐在那裏,目送司闕離開的背影。直到他已走遠,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從屏風後走出來。男子皺著眉,道:“殿下試探出來了?”

“差不多吧。”司閬端起桌上微涼的茶喝了半杯。

“司華是他殺的。那個女人和他確有糾葛。”司閬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以手支額,拇指輕壓了壓眉尾。

“哼。”男子重哼,“連自己的二哥都能下手,果真冷血!殿下剛剛待他如此和善,可他從始至終冷了臉,連話都不肯多說幾個字!”

“不。”司閬搖了搖頭,“比起當啞巴的那幾年,他的話已經多了不少。”

司閬揮了揮手,讓貼身侍衛下去。

司閬心裏有些煩。

的確,他可以準確看透司闕。可這是好事嗎?不,司闕也可以一眼看透他。

這便是雙生子。

·

入了夜,司闕才回到晉南王府。

他走進房中,轉身去關房門,忽覺得一絲不對勁,熟悉的氣息似有似無。他關門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將房門關上。

“你去哪裏了?”

身後傳來尤玉璣的聲音。

司闕轉過身,一整日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面孔,在轉身的刹那漾出笑容。

“姐姐!”他快步朝倚靠在美人榻上的尤玉璣走過去,柔暖的燭光映著他臉上的笑意。

司闕在美人榻上坐下,俯身擁住尤玉璣,將微涼的臉頰埋在她頸間:“姐姐怎麽提前回來了?還以為直到明晚才能見到姐姐,今天就能見到姐姐真好。”

他擡起臉,用一雙凈明的眸子望向尤玉璣,滿懷期待地問:“姐姐是因為想我才提前回來的嗎?”

尤玉璣張了張嘴,原本的詢問一時沒有說出口。她蹙著的眉心慢慢舒展開,逐漸染上幾分溫柔淺笑,說:“本來以為會下雪才打算宿一晚,沒想到一整日艷陽高照。我又記掛著瑩瑩,所以提前回來了。”

司闕那雙明亮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去,他垂下長長的眼睫,聲音也低落下去:“哦,原來姐姐是記掛著別人,不是記掛我。”

尤玉璣笑著將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拿開,她坐起來,道:“還沒問你呢,去哪裏了?”

“姐姐是不是擔心我出門和別的女子賞花吃酒數星星看月亮?”

尤玉璣無奈地輕輕搖頭:“不要耍賴皮好不好?你身體不好,如今又是這樣的……處境,能不要出府盡量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