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安之的冠禮在宗廟順利進行完。

晉南王陳征聽著旁人的贊頌之詞,臉上帶著笑,心裏卻並不怎麽暢快。他與王妃剛成婚的時候,跟著陛下南征北伐,看著陳國疆土越來越大,是少年意氣風發更是躊躇滿志。遇到敵國將帥頑抗,他鐵血手腕從不心慈手軟。

一將功成白骨枯,他從不認為自己做錯。

直到那一次,皇令逼得緊迫,圍困的孤城誓死不降。他大手一揮,下了屠城的軍令,城墻轟塌,血流成河,哀鳴百裏。

他帶著軍功凱旋,卻得知他下令屠城那一日王妃肚子裏的孩子忽然沒了。

那是個已經近七個月的胎兒。

這一胎之前沒有任何不好的征兆,王妃沒有誤食、沒有磕著碰著。彼時晉南王府只有王妃一個女人,也不可能發生爭寵的腌臜事。晉南王下令徹查,卻什麽都沒有查到。那天早上大夫來診脈時,還說王妃肚子裏的孩子十分健康。可是到了半下午,王妃忽然腹痛,那個孩子沒有救回來,王妃也大病一場,且被診日後子嗣艱難。

正是因為當時王妃實在病得厲害,擔憂再不能生育,她才提拔了自己身邊的丫鬟,晉南王府裏才會有庶長子陳順之。

後來王妃的身體慢慢調理好,陸續生育了陳安之和陳淩煙。

因為第一個孩子的夭折,不管是晉南王還是王妃都對後來的兩個孩子十分溺寵,尤其是在他們小時候,謹而慎之、有求必應,生怕他們會遭遇不幸。更何況王妃身體一直不大好,很多時候想要教導也是有心無力,而晉南王又時常離京。

溺子等於弑子。

晉南王看著與正與幾位堂兄弟說話的陳安之,嘆息了一聲。他覺得不能再這樣縱著陳安之。等過了年,他打算將陳安之扔到軍中歷練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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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冠禮宴的人都是自家親戚,可陳安之是當今陛下的親孫子,今兒個來的幾乎全是皇親國戚。

陳安之一行人半下午從宗廟回來,府中布置好宴桌,備著瓜果茶品。王妃身體不適,只在裏屋與幾個皇室妯娌說話。尤玉璣則在外面的花廳裏招待其他女眷。這些女眷,尤玉璣也不能都叫出名字身份來,好在谷嬤嬤一直在她身邊提點著她。

陳安之和幾個堂兄弟坐在亭中,說著明天去哪兒找樂子的事情。原本打算去打馬球,可是陳安之腿上的劃傷還沒徹底好,暫時還不能打馬球,不得不想點別的樂子。

陳安之雖然騎術並不精湛,卻很愛良駒。對於最近不能打馬球,十分遺憾。

“四哥,聽說你明日又要納美妾了?”陳宜年笑著打趣。

陳安之一直覺得讓方清怡當妾是委屈了她,不願多提,只隨口應了一聲糊弄過去。

一邊的陳琪卻忍不住說:“四弟,你大婚還不到一個月,接二連三地擡妾似乎不太妥當。”

陳琪剛說完,就看見了遠處的尤玉璣,他不由望過去。離得那麽遠,他還是能看清她臉上溫柔端莊的淺笑。她好像永遠都是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是這樣淡淡笑著。

可是陳琪知道,原本在司國時,尤玉璣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個時候的她,穿著騎裝,筆直的長腿藏在近膝的皮靴裏,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於芳芳草原之上馳騁。她與草原男子一起賽馬,將旁人甩在後頭,回過頭燦媚笑著。颯風將她微蜷的長發向後吹拂,露出整張美艷至張狂的臉。

沒見過尤玉璣之前,陳琪以為自己喜歡嬌小柔弱的女子,直到見了尤玉璣,他才知道這世間可以有一個女子將勾人的嫵媚和坦蕩的明燦結合在一起。

陳安之順著陳琪的目光回頭,看見與旁人說話的尤玉璣,不由臉色一沉。他回過頭時,陳琪還沒收回目光。

陳漣輕咳了一聲,笑著說:“三哥,我吃這酒不錯,你覺得如何?”

陳琪回過神來,立刻收回目光。

陳安之卻將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沉聲:“當年在草原上,你追上你的三弟媳後發生了什麽?若我沒記錯,當時近一個時辰不見你的蹤影。”

陳琪一怔,可不敢在這樣有損女子名節的事情上含含糊糊。他立刻說:“四弟,你不要誤會。當時只是賽馬,有很多人。後來到了山頂,見到弟媳的堂兄多說了幾句而已!”

“哦?那你為什麽藏了她的馬鞭?”陳安之冷哼。那些對尤玉璣的偏見,早已有之。

這是懷疑他和弟媳私相授受?偏陳琪有口難辨。那條馬鞭是他撿來的,因著私心沒有還回去,甚至尤玉璣根本不知此事。然而此時被陳安之問起,陳琪無可辯駁,只能白著臉解釋:“什麽馬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陳漣偷偷望向陳宜年,心裏好奇得不行。兩年前的司國之行,他年紀還小,沒能跟去。如今當真是抓耳撓腮地好奇當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