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尤玉璣坐在馬車裏,膝上抱著一個盒子。這是她讓枕絮一早去買的酒釀蘇子糕,隔著木盒,她仍能感受到溫度。

這是阿娘極喜歡的一種糕點。

尤玉璣抱著木盒的手微微用力。

又等了一刻鐘,還是不見陳安之的身影。尤玉璣輕輕舒了口氣,道:“不等了,出發。”

一旁的景娘子皺眉:“這怎麽行?歸寧哪能自己回去,這是讓人看笑話啊!”

“洞房是我一個人,敬茶是我一個人。”尤玉璣淺淺地笑著,“一個人歸家又何妨。”

笑話?她被旁人看的笑話還不夠嗎?不差這一回了。也無所謂了,什麽笑話什麽臉面,都比不得飛奔歸家,擁抱阿娘。

景娘子張了張嘴,最後將臉扭到一旁,悄悄擦一擦眼角。

因為頭疾,王妃最近對府中各種事情實在有心無力。當她從谷嬤嬤那裏知曉尤玉璣獨自歸寧時,尤玉璣的馬車已經離開許久。王妃怒不可遏,忍著頭疾,直接去了陳安之房中,將趴在床上的陳安之拽下來。

“母親!母親您怎麽來了!”陳安之一下子從困倦中清醒過來。

“若你還認我這個母親,現在立刻出發去尤家!”

“她又與你說什麽……”陳安之瞧見母親臉色極差,識相地住了口。他趕忙令侍女打水,手腳麻利地梳洗換衣,登上另一輛馬車往尤家去。

·

離家越來越近,尤玉璣挑開垂簾,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

許多人認出來這是晉南王府的馬車,湊熱鬧地望過來。尤玉璣不得不將垂簾放下,不能往外望了。

尤家和晉南王府有些遠,已經過了午膳的時辰才到。

眼看著離家近了,尤玉璣聽見熟悉的聲音。管不得旁人打量,她再次挑開垂簾望過去,一眼看見阿弟。

“嘉木!”

尤嘉木轉頭望過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瞬間燦爛笑起來。他今年十一歲,生得比同齡人高大,強壯得像只力大又勇的小牛崽。他一早騎著馬在前街溜達來溜達去,等著阿姊歸家。

他立刻打馬過來,將懷裏的荷葉包從車窗遞給尤玉璣。

尤玉璣詫異地打開,發現荷葉裏抱著烤紅薯。她頓時哭笑不得,望向弟弟:“這樣藏在衣服裏燙不燙的?”

尤嘉木搖頭,用手揉了揉胸口。

“快吃,趁熱吃!”

尤玉璣輕輕頷首,捏了一小口焦黃的薯肉放進口中,又暖又甜。

不過是離家四日,再次回來,她站在庭院裏,細碎的過往瓢至,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其實他們一家人搬來這裏還不到兩年,時光並不長。可是因為家人在這裏,所以這裏就是寄托了濃濃情感的家。

母親身邊的柳嬤嬤瞧見尤玉璣一個人回來,不由眸色一黯,她又很快笑起來,說:“姑娘回家了,夫人早上還念著你呢!”

尤玉璣一邊快步往裏走一邊詢問:“阿娘可醒著?”

“早晨醒了一會兒,眼下又睡了……”

尤玉璣縱使心裏有準備,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酸。她快步進了屋,在床榻邊坐下,凝望著阿娘。阿娘消瘦的臉龐上毫無血色。

尤玉璣俯下身來,用臉頰蹭了蹭阿娘的手背,柔聲說:“阿娘,女兒回來了。”

感覺到阿娘的手指動了動,尤玉璣急忙擡眼望過去,見阿娘睜開眼溫柔望著她。

“阿娘醒了!”尤玉璣立刻揚起唇角開心笑起來,淚珠兒卻接連掉下來。

阿娘費力地點點頭,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

哪怕阿娘只是醒了一小會兒,尤玉璣也滿足了。她脫了外衣褪了鞋襪,在床外側躺下,抱著阿娘的手,安靜偎在阿娘身邊,一整個下午。

尤嘉木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悄聲退出去,讓所有人都不要打擾。他找到抱荷,問:“王府裏的人是不是欺負姐姐?”

抱荷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尤嘉木又打斷她的話。

“算了,你不用說了。”

他都知道了,整個京城沒人不知道。

半下午,陳安之終於趕來。得知尤玉璣守在嶽母身邊睡著了,知道嶽母的身體情況,他倒也理解。尤嘉木是尤家唯一的男郎,只能是他招待陳安之。

尤嘉木帶陳安之在後院的湖邊釣魚。

陳安之不喜歡釣魚,只能硬著頭皮打發時間。

尤嘉木也不喜歡釣魚。

父親在時,曾樂呵呵地逼他陪著釣魚。父親說:“你啊,毛毛躁躁急脾氣,就該來陪爹釣魚養養耐心。哈哈哈……”

父親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尤嘉木逐漸用力握緊手中的魚竿。

是的,他要更耐心一些。他不僅要殺了陳安之,還要全身而退帶著姐姐回草原去。短短四五日,仇恨的種子在他心裏栽種,瘋狂生長。

莫欺尤家男兒年少。

“我們要一直在這裏釣魚?”陳安之問,他有點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