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對不起這次真的是一更……

葉唐上車的時候還在想傅臨風說的話。

他很入神, 一直在思考各種方式結合到一起的可能性,要怎麽樣切入會不突兀,甚至在構思旋律的同時, 左手就已經在不自覺地配上了和弦琶音,直到司機叫了他兩遍, 葉唐才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從自己的世界暫時抽離出來。

回到家,葉唐幾乎一刻沒停地紮進琴裏,皺著眉,一遍一遍地試想要的旋律。

其實現在作曲這件事早跟許多創作類別一樣, 變得與時俱進, 多種模擬器能輕松完成作曲編曲到混音,方便先進。

但也許是從前的習慣問題, 葉唐卻還是習慣了先演奏出想要的旋律,再草草在紙上塗塗改改,等有了差不多的輪廓, 才會安靜地坐下來, 用軟件進行更進一步的細化。

傅臨風給了他靈感是一回事, 但要把這片刻的靈感抓住並具現化,又是另一回事。

節拍器滴滴答答地擺動了一整晚, 他的手指熱得發燙,父母什麽時候來的也完全沒注意, 只是依舊沉浸在裏面,手邊全是寫了一半就不滿意扔掉的廢稿。

還好他住的別墅區私密性很好, 每一棟之間都隔了很遠,不用擔心擾民的問題。而父母也不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他,早就習以為常, 沒有上前打斷,徑直上了三樓休息。

直到夜晚濃稠的黑色被輕盈的薄霧遮住,葉唐咬著牙,但緊皺的眉頭卻終於松開了些許。

大骨架已經基本完成,只是最後的收尾他還是有些不太滿意。

不過葉唐好歹也對自己的狀態有數,明白在沒有新的頭緒時繼續深究也毫無意義,幹脆把節拍器關掉,一疊一疊的紙摞起來放到一邊,想彈點什麽放松一下。

等旋律從他指間溜出來時,葉唐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彈的是那一天在傅臨風家裏吵完架後,自己沖到陽台上想的曲子,降E大調第二號夜曲。

那一晚的夜空跟現在好像沒有區別。

當他手指按下最後一個音符時,葉唐下意識望向窗外——

這個夜晚隨著他右手最後一個八度和弦戛然而止,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日光沖破了阻礙,籠著霧氣升上來……

是今天的日出。

-

葉唐彈完以後才放松下來,撐了一整晚的疲憊席卷而來,他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幹脆地往床上一倒,頃刻睡了過去。

他在夢裏回到了那一年的華沙。

自己那時候剛出國兩年,告別了第一年的兵荒馬亂和水土不服,終於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海登教授之前總說他太瘦,尤其是第一年幾乎快要瘦脫相,說他當時人都瘦得小了一號,還善意調侃擔心他原本能彈十度的手會不會連八度都彈不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對那一年幾乎沒了太深刻的印象,留在腦海裏的只有沒日沒夜的練習、吃了一點油膩就要惡心嘔吐的脆弱腸胃。當時葉唐完全不敢跟父母視頻,生怕安喬一個沒忍住就要坐飛機過來抱著自己哭。

還好第二年終於適應過來,也會在偶爾空閑的時候獨自出去旅行散心,一切也都走上正軌。

他沒想到那一年真的能參賽,也沒想到那一年真的能獲獎。

華沙的秋天很空靈,天空湛藍高懸,兩旁的行道樹筆直卻優美,總讓他想起演奏會音樂廳完美的穹頂。

那個秋天稱不上漫長,但因為他的比賽日在最後一天,因此他得以完全沉浸在那一年波蘭悠揚的樂聲裏。

他當時重新站上去,宣布結果的時候眾人都站起來為他鼓掌,他手裏捧著一束花,怔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海登從評委席上對他笑,座無虛席的廳內溢滿贊美。

葉唐穿著黑色的燕尾服,領結是一只精致優雅的蝴蝶,即使還帶著一點羞怯和生澀,但依然像一位從花叢裏走出來的小王子。

在稍顯漫長的回神後,他對台下致意,接受所有的恭喜。

他做到了。

那時葉唐從演奏廳裏走出來,父母早早就站在門口等他。

安喬激動地抱著他,不停地說“唐唐好棒”,總是不苟言笑的父親也變得溫和,他的身邊還站著老師和同學,大家都簇擁著他,贊美著他。

葉唐像在夢裏又回到了那一天,甚至記憶更鮮明了一些。

他被母親抱著,卻忍不住四處張望,耳邊又想起多年前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那我們就一起參加比賽,一起去波蘭,一起去華沙——”

“我連傅臨風的照片都挑好要放哪一張了!到時候我們報上去的時候最好名字都要挨在一起,我穿黑色的,他穿白色的。”

“那萬一真的得獎了怎麽辦?這不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因為傅臨風是天才!”

傅臨風對琴的理解是天生的。

這與他的出身無關,經歷無關,即使他接觸古典樂的年齡在這些藝術家庭裏來看已經算得上晚,但他只要立在鋼琴前,就依舊能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