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極夜 第十二章 完了

我看了看背包,看了看悶油瓶,我無法想象在這裏,他似乎並沒有特權。我問了一聲:“你,確定和我們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悶油瓶卻看了一眼縫隙的深處,胖子看向他,他們這樣的眼神交流,讓我就眯起了眼睛,狗日的,我覺得悶油瓶知道的信息比我多。

但他的眼神中是有疑惑的,他應該不是在瞞我,而是他知道的信息和我們身上發生的奇怪事情是有關系,但這種關系讓他覺得疑惑。

我對胖子說道:“可別瞞著我,咱們已經穿一條褲衩那麽多年了。”胖子就道:“如果和你有關肯定告訴你。”說著胖子就跳到那背包的邊上,踢了一腳。

我邊上掏槍瞄著,胖子上去就把背包解開,把裏面的東西倒出來。

瞬間,無數幹癟的人的斷手從裏面倒了出來,倒了一地,胖子被嚇了一跳直接丟掉背包縮到一邊的石頭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幹屍的黴味。

悶油瓶蹲下去,拿起一只來,我就看到這些手上,或多或少都有手指非常長。

這些是張家人的手。

張家人有死亡之後帶手回張家古樓安葬的習慣,一方面可以防止這樣的屍體特征過多在世界上出現,一方面也有一種回歸的含義。不管張家最後一代如何崩塌和思潮混亂,張家巨大的行進習慣還是會影響所有的張家人,就像我們過年都會貼紅紙一樣。並沒有人強迫我們這麽做,但我們自己無法抗拒這種慣性。

這麽多手,看斷口都是被砍斷的,這是有人在張家人大量死亡之後,無法把屍體都帶回去,於是砍斷手代替。

胖子在邊上拜了拜:“小哥,這一包都是你祖墳。”

那這是什麽意思,昨天晚上我們三個人夢遊去了一個地方,那地方全是張家的手?還是說全是張家屍體,手甚至可能是我們自己砍下來的?

我們離開了有一個小時,這裏路不好走,一個小時走不了多遠,來回其實就是半個小時的路徑。兩邊都很窄,來路我們經過過,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那唯一可能性就是晚上我們還是往縫隙裏走了,然後走了半個小時,我們又退了回來。

這些手就是在前方的某個地方砍回來的。

這毫無邏輯,我拿起手機再次看了看,覺得毛骨悚然,我看裏面的人動的姿勢之順暢,甚至就是我們三個人本人,那些小動作其實可以證明我們三個沒有被奪舍,而是本人清醒的晚上起來做了什麽。

但為什麽我完全沒有記憶。

沒有記憶,沒有記憶,奪舍,沒有記憶。

我看著悶油瓶,看著他的眼神,我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刻我腦子裏閃過一道閃電。這身冷汗超過了我一路過來的驚悚程度。

我忽然意識到了悶油瓶意味深長的表情是什麽意思,也明白了為什麽他沒有在這裏被優待,他猶如神佛一樣的體質在這裏仍舊是和凡人一樣。

我想說話,但是我太害怕了,以至於我最後大吼了一聲來讓自己平靜下來。

“天授。”我看著胖子被我嚇了一跳的胖子,渾身發抖:“我們昨晚被天授了!”

“什麽意思?”胖子奇怪:“添壽?小哥不用了吧。”

我看著悶油瓶:“對不對!”

悶油瓶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種非常淡薄但是讓人難受的情緒。他沒直接說出來,因為他非常意外他自己熟悉的可怕的感覺,又重新出現。

我根本無法抑制自己的發抖,當悶油瓶在歲月的長河中,被記憶折磨成無數的片段的時候,我們這些局外人,只是在文藝上有著某種共情,這種共情宏大而自大,你覺得你感受到了巨大的悲涼。但是這一次我自己體驗到了這種感覺,那種恐懼感絕望感根本和之前自己模擬的完全不同。

事實上,在草原上我們已經體驗過了一次,只是那一次,我沒有往這個方面想。我們那幾天忽然的前進,也是因為天授。

原來是這種感覺,原來悶油瓶是這種感覺,昨天晚上的我,是我自己,但他又是另外一個人,也就是說,天授的恐怖在於,我的人生變成了無數獨立的人。

“走!”我背起背包,看著悶油瓶:“走!跟我走!我們都走!”

你麻痹,我應該聽小花的,我應該聽小花的!悶油瓶絕對不能再被天授了!

這件事情絕對必須,已經結束!不要再給我有任何尾聲了。

悶油瓶一把抓住我,我的手完全發抖,對著他大叫:“走!!離開這裏!我掩護你,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