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章、何話可說(第2/2頁)

那一瞬間,嬴吉心中頓時清楚一件事情。

銅宮與莽山賊……只怕有所勾連。

甚至這個勾連的時間比嬴吉想象的還要久遠,恐怕遠在他登基之前,嬴迨還活著的時候,銅宮便與莽山賊暗通款曲了。

若真如此,迎面來的這些銅宮之人並不是他所期盼的救兵,反而與身後追襲者一樣,是要他性命的殺星!

嬴吉想到此處,再看已經近前到二十步左右的銅宮之人時,便從他們面上的猙獰與兇怖之中,看到了殺意。

他突然間覺得身邊一軟,整個人便跌倒在地。

全身的力氣仿佛都沒有了,腳上傷口的疼痛也變得十分劇烈,嬴吉覺得眼角刺痛,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他只能驚怖地望著逼近的銅宮之人。

那人已經沖到了距離他不過十步之處,再向前來,一個撲擊,便可以一刀結果了他。

而嬴吉此時心中已經只剩一片空白。

他覺得自己已經努力掙紮了,可最後仍然是死於一個無名之輩的手中,這樣的命運,似乎怎麽也不能擺脫。

然後他見到那人飛躍而起,似乎是要向他劈出一刀。

但就在這時,光影閃過,嗖的一枝飛矢,筆直貫入那人的咽喉。那人連慘叫都未能叫出,便從半空中跌落下來,跌在了嬴吉面前。

那人的身灑了嬴吉一臉。

嬴吉愕然回頭望去,就看到原本圍攻賈暢的莽山賊正在逃散,十余騎人馬飛奔而來,在最前者他認識,也很熟悉,正是李果。

李果手執弓箭,刷刷刷連續三次開弓,逼近嬴吉的銅宮之人中,便有三人應聲栽倒。

而李果之後,趙和已經縱馬而起,讓馬蹄踏翻一個試圖從背後襲擊賈暢的莽山賊。

那些莽山賊雖然戰意堅定,但面對十余騎的突擊,他們的抵抗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甚至連為卞道人爭取一下退走時機都不能。

趙和在踏翻那莽山賊之後,望了嬴吉一眼。

跌坐於地的嬴吉也望著趙和。

這一刻,一人高踞於良馬之上,一人跌坐於塵埃之中。嬴吉長長嘆了口氣,微微閉起眼睛。

雲泥之別啊。

在白起廟中,他答應了趙和提出的條件,其中多少還是有些被迫,若說他從心底服氣,自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在他看來,他只是一步走錯,才給了趙和可乘之機,否則的話,他能夠牢牢壓制住趙和,哪怕趙和成了西域之主,也不可能威脅到他這天子的地位。

但此時此刻,他心中當真是確認了一點,他輸給趙和,並非僅僅是運氣,更不僅僅是一步之錯。

甚至他心中隱隱有所覺悟,哪怕他能夠一直隱忍,曹猛仍然還活著,但趙和若是起意東向,他與曹猛同心合力,也未必能真正擋住趙和。

大勢如此,大勢所趨,普通之人,除了順勢而為,還能做什麽呢?

趙和看了嬴吉一眼,確認他並無性命之憂後,目光轉向賈暢之前的卞道人。

他心底也是暗松一口氣。

在趙和看來,嬴吉並不是自己最根本的敵人,他最根本的敵人前有犬戎、驪軒這樣的異族,後有火妖之樣的異類。犬戎、驪軒若進中原,則中原不僅成為腥膻之地,秦人也將盡數為異族所奴役驅使有若牛馬,而火妖若是進入中原,那情形就更為可怕,秦人不僅失去土地財富,甚至還有可能要失去祖先和子孫。

所以趙和從來不想著在與嬴吉、曹猛的內爭之中消耗太多的力量,兄弟鬩於墻而外禦其侮,他要為對付外敵積攢更多的力量。可是顯然縱橫家天擇派不這樣認為,挑事攪事是他們的本能,特別是眼前的這位卞道人。

趙和從蕭由的話裏得知,這位卞道人曾經以江充之名行事,或者說,縱橫家天擇派在近三十年來,就一直以江充之名在行事,他們彼此之間頗有勾通,甚至如同當初五賢之會一般有一個秘會。

一個“江充”死在大宛貴山城,但這個“江充”卻還活著,而且還在中原又挑起了一場血雨腥風。

“趙侯,我們又見面了。”卞道人面對趙和的注視,並沒有露出畏懼之色,他反是坦然相對,還笑吟吟打了招呼。

他甚至微微欠身,算是向趙和行了一禮。

趙和注視此人良久,徐徐說道:“道人今日,難道還有什麽話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