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章、善惡之間
長信宮。
曹娥板著臉,坐在榻上,冷冷看著跪在面前的宮女與禁衛。
因為鹹陽城東的大戰緣故,她的心裏原本十分煩躁,偏偏這個宮女還犯下大錯,這讓她心裏湧動著殺機。
她想殺人。
在大秦的後宮之中安居太後之位多年,一方面是因為她父親的庇護,另一方面,曹娥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善茬,否則當初宮變之時,她給嬴祝栽贓不會栽得那麽順手。
莫說犯錯的宮女、內監,就是她那位短命的丈夫活著的時候,頗有幾位宮中的妃子不明不白地死去,這與她多少有些幹系。
但見那宮女瑟瑟發抖的模樣,曹娥心底又有些軟了。
“珍珠,你在宮中多少年了?”她緩聲問道。
“回太後,奴婢在宮中、在宮中十二年了。”
“十四歲入宮,在宮中十二年,這宮中規矩,你總不能說不知道。”曹娥聲音轉冷,“你竟然與衛士私通,穢亂宮闈,這是死罪!”
“太後饒命,太後饒命……”名為珍珠的宮女涕淚橫流。
“太後,此事與珍珠無關,是,是小人使強,小人罪該萬死,請太後饒了珍珠。”跪在另一旁的年輕禁衛臉色慘白地叩首道。
曹娥沒有出聲,她身後的一個嬤嬤已經忍不住呸了一聲,厲聲罵道:“太後,事已至此,這對奸夫淫婦還相互包庇,當真該千刀萬剮!”
曹娥沒有理這老太婆的叫嚷,她突然有些神不守舍。
當初她與羅運……若也有這樣的勇氣的話,或許,她就不會獨守深宮身不由己,羅運也不會英年早逝了。
為了保護她而英年早逝。
當年的舊事讓她心底最柔軟處被觸動,她長嘆了一口氣。
“國家動蕩不安,亂世原當用重典……你二人私下苟且,若哀家不作懲處,只怕明日這宮中就全都亂了。”她站起身,背對著二人,“來人,去我屋中,將我梳妝台右邊抽屜裏的瓷瓶取來。”
那老嬤嬤應聲去了,不一會兒,便捧來一個瓷瓶。
“前些時日,哀家朝不保夕,故此為自己準備了這樣一個瓶子,若有什麽事情,哀家就服毒自盡。”曹娥說到這裏,又嘆了口氣,“珍珠,念在你服侍哀家多年的份上,你二人只死一個,另一個趕出宮去……”
她話說到這時,突然間聽到遠處隱隱傳來什麽聲音,她眉頭一皺,那似乎是鹹陽南城方向,難道是前方的捷報傳來了?
但捷報傳來,理當走東門才對。
就在她神情一恍惚之機,地上跪著的二人中,那名禁衛猝然而起,一把搶走了瓷瓶,拔開瓶塞喝了一口。
名為珍珠的宮女失聲尖叫起來,那禁衛對她慘然一笑,然後仰頭望著曹娥:“太後,我死便死了,你一定要放過珍珠……”
曹娥目光平靜地望著他,沒有回應。
珍珠此時也顧不得那麽多,起身將那禁衛扶住,哭著道:“你為何這麽傻,你為何這麽傻?”
“太後,你方才說了的,只死一個!”禁衛顧不得她,又對著曹娥道。
但話才說出,卻覺得手中一輕。
那個瓷瓶被珍珠奪了去,珍珠一仰頭,將剩余的一些毒液也喝了進去。
“珍珠!”禁衛忙要搶回瓷瓶,卻為時已晚。
“要死就一塊死!”珍珠憤然將瓷瓶向地上一摔。
二人抱在一起痛哭,再也不管曹娥是何神情。
曹娥靜靜看了一會兒二人,然後下令道:“拖出去,扔在宮門之前!”
二人被拖出宮門,推倒在地上,好一會兒之後,雖然覺得腹中不適,卻還沒有死。二人面面相覷,那禁衛突然反應過來:“那瓶子裏……不是毒藥?”
珍珠也反應過來:“太後……太後饒了我們?”
二人遲疑了一會兒,終究是站了起來,然後破啼為笑。
“走,快走!”那禁衛扶著珍珠,連聲叫道。
他們跌跌撞撞離開長信宮,走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聽得前面馬蹄聲響起,二人忙避到一邊,便看到如今的金吾大將軍段植滿臉煞氣地沖了過來。
禁衛原是段植手下小兵,自然認得他,而且跟隨段植來的軍士裏,甚至還有他的熟人。他見眾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模樣,心知不對,便躲在巷中觀望。
卻見段植到了長信宮大門前,當一名內侍迎上來時,段植二話不說,拔劍便將這內侍刺死!
那禁衛心中猛然一抖,臉色大變:“段將軍……”
“將門守住,尋找引火之物。”段植厲聲喝道:“趙和小兒便是進城,也什麽都別想得到!”
他一邊說,一邊邁步上前。
只不過此時因為戰事的緣故,長信宮的大門是緊閉著的,方才禁衛與珍珠被拖出來也是從邊門,而拖他們出來的內侍此時尚未離開,見此情形,慌慌張張將邊門也閉上。段植上前之時,邊門恰好關緊,他險些碰了一鼻子,頓時暴怒:“給我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