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章、陰陽峽上

就在北州城中郭昭靈堂前的質問尚未開始之時,北州城往東南約五十余裏處,名為野馬谷的小小山谷之中,李弼面色陰沉地望著面前的信使。

“確定了?”他身邊一軍士忍不住又問道。

“確定了,昨夜消息一傳出,我便縋繩出城,然後趕緊趕來。”被李弼留在北州城中打探消息的軍士神情極度不安:“將軍,該怎麽辦?”

李弼眼睛眯了眯:“如今我是偏將軍,算得上北州高層,你是私自前來,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而州中信使來野馬谷,只需要半日……你都到了,州中信使卻沒有到,看來州中有些人,還是信不過我啊。”

“將軍,他們信不過就信不過,咱們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與他們信不信沒有關系。如今大都護不在了,咱們何去何從,才是關鍵!”身邊另一名親信有些焦急地道。

無論是誰都知道,郭昭的死在北州必然會掀起一場風暴,他們追隨李弼,都是些拿命熬出來的北州底層,此時此刻,自然只會相信李弼。

李弼獨眼中閃動著森冷的光芒。

“封鎖消息,我要練兵。”好一會兒之後,他吐出這八個字來。

眾人一愣。

此時野馬谷中聚攏了三百余名老卒和一千五百名新募之兵,總共人數並不多,雖然李弼奉命而來,為的就是將新募之兵練成勁旅,但是此時此刻,如何應對郭昭之死帶來的危機才是正事,他怎麽還有閑心去練兵?

“下達命令,每人攜帶三日行軍口糧。”李弼又道:“全副武裝,半個時辰之後,我要開拔!”

此語一出,眾人頓時凜然。

開拔練兵,倒也是一種練兵的方法,北州勁卒能夠在不利的局面中與犬戎對抗,少不得這樣的演練。但對新兵來說,才幾天功夫就開拔練兵,這是很少見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刻,李弼將全軍帶離野馬溝,目的地是哪裏?

只帶三天口糧,不要輔兵的情形下全副武裝,證明他的目的地不會太遠。

而此時此刻,北州城……守備正空虛!

見眾人都有些遲疑,李弼眼中殺機流露出來:“怎麽,為何不執行軍令?”

身邊諸人都是他的親信,聞得此言,頓時意識到,他的決心已下。他在這些親信之中素來有威信,因此雖然人人皆心中不安,卻還是按著他的命令前去執行了。

只是片刻之後,便有一位校尉沖了進來:“李將軍,你下令要開拔練兵?”

李弼這個偏將軍是北州在情不得已的境地中提拔起來的,沒有給他正式的部隊,只給了他三百老卒,再加一千五百新兵,僻居於野馬谷練兵。饒是如此,把持著北州軍權的那些軍頭們仍然不是很放心,因此在他身邊,自然也明裏暗裏安插了不少人。

這位名為胡準的校尉,便是大都護府安排的人手,名義上他是李弼的副手,實際上卻是履行監軍之職。

他一聲問來,李弼沖他笑了笑,然後伸手過去,直接揪住他的胸襟。

“綁了!”不等胡準反應過來,李弼便將他按在了地上。

胡準大驚,拼命掙紮道:“李弼,李弼,你想做什麽?”

早有李弼親信上前,將他五花大綁縛住,胡準掙不脫,當即大罵道:“你這賊軍,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是想要兵變造反麽?”

李弼冷嗖嗖的目光掃過他:“我為將軍,你為校尉,你只是我的屬下,膽敢質疑主將軍令,莫說我只是綁了你,便是將你軍法從事,這官司到大都護府裏也有得打……你是要逼我殺你麽?”

在他目光之下,胡準打了個冷戰,不敢再罵,當即叫屈起來:“我不是質疑將軍,我只是……只是奇怪,這些新軍才集合沒有幾日,為何將軍就要開拔操演,沒有大都護府的軍令,所有軍卒都不可擅自離營,將軍這樣做,實在不慎……”

“堵住他的嘴巴,將他人帶上。”李弼“呵”的冷笑了一聲,然後下令道。

他原本就是舛傲不馴之輩,此刻決心已下,哪裏管那麽多。手下將胡準的嘴堵住之後,直接帶出去綁在了一匹馬上。此時軍士們都已經聚集於校場之上,見連軍中副將都被綁住,那些原本有些不解的老卒們一個個鼓噪起來。

李弼大步行來,揮手便給了一個老卒一記耳光,抽得他原地轉了幾圈,牙齒都飛出兩枚。

諸老卒越發生怒,但見李弼即親信一個個都按刀而立,老卒們只能暫且隱忍。

“都還記得軍令麽?”李弼登台冷哼了一聲:“我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什麽,你們只需要服從我命令——時間緊急,立刻開拔!”

他說完之後,下台上馬,諸軍士面面相覷,只能跟在他的馬後出了營寨。行了裏許之後,李弼面前便是一條三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