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辱之極甚

次日上竿,趙和沮喪地從大將軍府門前出來。

陳殤迫切地迎上來,但趙和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此行不順。

他算得上是能在大將軍曹猛面前說上話的人,至少俞龍、陳殤在這一點上,都不及他。但哪怕他們這三個在朝堂政治派別中明顯站在大將軍一方的人連袂而來,但是仍然吃了一個閉門羹。

“我去尋楊中郎,他是大將軍女婿,他應該知道更多的事情。”沒有多作猶豫,陳殤叫道。

俞龍一把將他扯了回來:“休要胡說八道,楊中郎如今在哪裏,怎麽管得了鹹陽城中的事情?”

“我去雁門找他……”

“有你來去的時間,黃花菜都涼了,只能在鹹陽城中想辦法!”

“那還有什麽辦法,除非……除非天子下旨!”陳殤的目光又轉到了趙和身上。

趙和皺著眉,但還是點了點頭:“我想辦法去求天子。”

陳殤曾經的上司,那位羽林中郎將楊夷,如今作為主帥坐鎮於雁門,手握重兵,以備犬戎人再度入侵。陳殤說去求他,實在是病急亂投醫。但是,去求在京城中的小天子嬴吉,也不是什麽好主意。

畢竟嬴吉有不幹涉政事的承諾,他私下抱怨兩句沒有關系,但真正亂插手,肯定會破壞他與輔政大臣們來之不易的默契。

被廢的嬴祝,就是這樣做,才使得大將軍下定了決心。

但這件事情,嬴吉倒不是沒有插手的借口,事涉王鹿鳴,也就是嬴吉所認定的唯一一位老師王道的女兒,他當然可以將之當成私事加以過問。

想到這,趙和沒有再耽擱,與陳殤、俞龍又跑向皇宮。

原本鹹陽城中最高大的建築是鹹陽宮,那也曾是朝廷中樞之所在,但在烈武帝時,興建了永安、長壽二宮,他輪流居於這二處宮中,朝廷中樞也隨之來回遷移。

烈武帝死後,國庫空虛,出於節約考慮,位於鹹陽城比較中心位置的永安宮,就成了皇帝處理政務的固定場所。直到嬴吉登基,這一慣例也不曾改變。

普通百姓想要進入永安宮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連陳殤、俞龍,他們都無法靠近永安宮,還在外圍,便被攔了下來。

趙和有天子賜予的玉牌,憑借玉牌,在外圍可以通行無阻,成功進入皇宮的前半部分——這也是朝中重臣們聚會處理政務之所。到了這裏,他的玉牌也不管用了,但他可以將玉牌交給守護前宮與後宮之間的執金吾,由執金吾再轉呈天子身邊負責行止起居的官員,官員再稟報天子,看看天子是否願意見他。

如今嬴吉並沒有什麽事情,整日就在後宮禦苑之中遊樂讀書,因此得知趙和求見,並沒有耽擱,很快便將他召了進來。

“我讓你勤些來陪我玩耍,你卻一個月也不來一次!”一見著趙和,嬴吉先是抱怨,然後邀請:“今天來得正好,今兒正月十五,我讓匠人紮了最好的花燈,你留在宮中陪我看燈吧!”

趙和對觀看宮裏的花燈沒有什麽興趣。他沒有耽擱,直接將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陛下,有件事情,你是否知曉,清河郡主自請往於闐和親……”

嬴吉本來臉上帶笑的,聽著趙和的話,臉上笑容頓時僵住,失聲叫道:“什麽?”

“清河郡主,她自己上表,說要去於闐和親,還要把鹿鳴帶去。”趙和看了他一眼,覺得嬴吉並非在作偽,稍稍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辭:“是鹿鳴覺得她去異國他鄉,怕她寂寞,所以要陪她去。”

嬴吉的臉完全陰沉下來。

他握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深深吸氣,然後呼氣。如此三番,他才勉強一笑:“這事情我不知道……我這就去問一問,你稍等我。”

說完之後,他起身匆匆離開,哪怕他竭力鎮定下來,但走的時候,還是按捺不住怒意,猛然間從一個內侍手中奪過一個托舉著的玉盤,直接摔在地上。

那價值不匪的玉盤,發出清脆的聲響,被摔得四分五裂。

見他這模樣,趙和微微愕然,然後低頭。

自己將這件事情,捅到了嬴吉面前,究竟是對還是錯?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在朝中又掀起一番風雨?

嬴吉去得匆忙,回來得卻很慢。

趙和從上午等到中午,有人給他送來點心,他也只是胡亂塞了兩口充當午飯。

直到午後時分,臉依舊陰沉的嬴吉終於回來了。

“陛下?”趙和問道。

“抱歉。”嬴吉咬著唇,好一會兒之後,才回了這二字。

趙和的心頓時涼了下去。

“我去見大將軍,大將軍不肯見我,我就知道是這模樣……或許我去上官丞相那邊想想辦法?”趙和試探著問。

嬴吉搖了搖頭:“你也別試探了,這事情的前因後果我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