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章、好生厲害

管權端坐在歷城倉之中,從一早開始,他就坐於此處。

他在等待消息。

雖然心中焦慮,但他面上還是很平靜,城外莊園之戰的失利,讓他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也讓他更有耐心了。

王五郎湊到他面前:“家主,那個程慈如何處置?”

管權笑了笑:“原本只是想借他來向趙和傳遞些消息,現在麽,沒有必要了,你去結果了他。”

王五郎稍稍有些猶豫,這段時間裏他與程慈相處得還算愉快,不過看到家主那眼神,他立刻放棄進言。

“是,遵命!”他低聲道。

他從旁人那裏要了壺酒,慢慢回到了丁字第四庫。

這座庫倉院子裏,管虎等人見他來了,紛紛與他見禮。

“情形如何了?”

“管行首可是有什麽吩咐?”

“為何還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話,王五郎微微一笑,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然後又擺了擺手,端著酒壺向程慈所在的屋子過去。

定陶三姓的人跟在他的身後。

到得門前,王五郎臉上擠出笑容:“程兄弟,在這可好,我給你帶了點酒來了。”

程慈正縮在一角閉目養神,聽到他的呼聲睜開眼睛,看到他手中的那壺酒,眼前先是一亮,然後一黯。

他嘆了口氣,也沒有起身:“是死前的斷頭酒麽?”

王五郎微微愣了一下:“程兄弟這是什麽話?”

“王五哥,你別哄我了,我知道,我知道……管行首終究是信不過我,他留著我,原本只是想通過我向赤縣侯傳遞一些假消息罷了。如今王五哥來看我,證明他的大事已經要發動,我再也沒有了用處,自然只有死路一條了。”

王五郎不免有些尷尬,同時又有些驚訝。

見王五郎那異樣的目光,程慈苦笑起來:“王五哥,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莫非因為我在赤縣侯手下沒有做成什麽事情,就真當我是個蠢貨麽?”

王五郎嘆了口氣,來到他身前,示意旁人拿了兩個碗來,先給自己斟了一碗,然後又給他斟了:“程兄弟,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那你也給哥哥我一句實話,你究竟是不是趙和派到這邊來的?”

程慈看著碗裏微微蕩學漾的酒水,坦然說道:“是。”

王五郎吸了口氣,苦笑著搖頭:“我覺得,赤縣侯與我家家主他們鬥心鬥智,我們這樣的人參與進來,當真是死都不知怎麽死法。”

“不管怎麽說,我都多謝王五哥來給我酒。”程慈將碗端起,向王五郎示意了一下:“五哥,有句話我要對你說……五哥,對不住了。”

王五郎聽到他這話,只道他是為自己的奸細身份而對不住,剛要開口回話,卻見程慈手一揚。

那碗裏的酒水頓時潑了過來,王五郎本能地用手去護住眼睛,程慈乘勢起身,猛然撞在王五郎的懷中,手裏暗藏的陶片狠狠刺入了王五郎咽喉。

他被帶到此間之後,多次被搜身,原本的配劍早就被解下,這塊陶片,是他悄悄從別人碗上弄下來的,一直暗藏於袖中,此時直接刺入王五郎咽喉,王五郎到此時才明白,他所說的“對不住”是什麽意思。

但為時已晚。

王五郎沒有立刻氣絕,但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氣力,程慈從他腰間抽出劍,將他的身體緩緩推開,面對驚愕異常的定陶三姓,冷冷一笑道:“我雖然愚鈍,但跟在赤縣侯身邊久了,總算學得他一兩分的手段!”

王五郎臉上露出慘然絕望之色,在他斷氣之時,程慈已經挺劍邁步,跨過了王五郎的身軀。

他終究是在稷下旁聽了三年的,雖然受限於天資,他的學問並不精深,但至少劍技不差。

定陶三姓並不知道殺死王五郎的只是一片碎陶,見他分明是赤手空拳,卻仍然殺死了王五郎,如今長劍在手,一個個不免膽戰心驚。他們這些地方土豪出身的人物,若是在順風順水之時,必然膽大包天,什麽事情都敢做,可若一遇逆境,則立刻膽氣全無。

此時便是如此,在被趙和收拾狠了之後,包括管虎在內,定陶三姓上自族長下至成員,都對趙和畏懼有加。看到程慈在現在的情形下仍然能夠玩出花樣來,他們只道這是趙和的後手,頓時一個個向後猛縮,竟然被程慈三下兩下,就沖出了這間廂房。

“官兵來了,稷下劍士來了!”

程慈振聲大叫,聲震四方。

這些被從各地召來的民夫、丁壯,都是浮圖教信徒,他們聚於此處這麽長時間,也都意識到不對勁,心底不免有些惶恐不安。聽得程慈這樣大叫,不少人就慌亂起來。

此時在外邊,管權正一臉肅然。他面前站著的是一位管氏的暗樁,此人好不容易擺脫了曾燦布下的圍堵,將趙和突襲擒獲朱融的消息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