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陰魂不散

在蕭由帶領護軍離開之後,董伯予就陷入某種狂躁之中。

他在稷下學宮多年,被先帝征為齊王師,從而成了嬴祝的臣子,雖然是儒家七賢之一,但實際上少有任實職的經歷,因此缺乏一些經驗。

但他絕對不是蠢人,而短暫的鹹陽經歷,讓他迅速積累了政爭的經驗,將以前所學的東西與實際結合起來。

他知道現在的臨淄王最是危險。

誰知道天底下有沒有想拍新天子和大將軍馬屁的人,冒充盜賊將嬴祝殺死在半路上,以此來換取榮華富貴。

甚至就連所謂的護軍中郎李果、臨淄王相蕭由,還有那位赤縣侯趙和,都有可能肩負著大將軍與新天子的暗中命令,在路上擇機行此事。

所以這段時間他幾乎是和嬴祝寸步不離,凡嬴祝所吃所喝,他都要先自己嘗過,然後才敢奉上。

“將周圍人隔開,讓驛丞把圍墻門都閉緊,每座望樓上都派人上去。百姓……百姓的青壯,也發給兵刃,讓他們協助守護。記得跟他們說,只要平安過了今夜,那麽皆有重賞!”

心中焦躁之下,董伯予將整個定陶驛的人都趕了起來,先是讓留下的兩百護軍將驛館團團圍住,然後又將百姓與驛卒趕到圍墻上去守衛——這樣就有了兩重防衛,雖然他依舊不覺得安全,但至少有了點應付意外的準備。

但他這邊才安排好,就聽到隱隱的馬蹄聲響。

驛館中也有一座望樓,董伯予登上望樓,向著馬蹄響起的地方看去。

“不是護軍,不是護軍……豎子,我便知道!”簡單判斷了一下方位,董伯予頓足怒罵,然後提著李果給他留下的戟和盾,匆匆下了望樓,來到一間屋子前。

“殿下,殿下可曾安歇?”董伯予叫道。

“啊啊……”

裏面傳出含糊不清的聲響,董伯予推開門,見到嬴祝正在榻上掙紮。

“扶起殿下,躲入柴房之中,除非我來,不準你們出來,還有,誰若發出聲響,我便誅其全家!”董伯予深深看了嬴祝一眼,然後對門口跪著的兩名粗使婦人道。

那兩名健婦過來將嬴祝扶起,匆匆躲入柴房,董伯予吸了口氣,然後跟著來到小院門前。

就在這時,他聽到西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西邊正是那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點燃烽火,向護軍告急!”董伯予道。

“烽火早已點燃!”有人叫了起來。

董伯予看了那邊一眼,眉頭擰了起來,長嘆一聲。

對方布置得很是細致,並沒有留下這個破綻,原本夜間他們點燃烽火示警,蕭由發現之後可能會回軍。

現在看來,這一點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對方選擇發動進攻的時機也很巧,就是護軍趕到火場的時候,這樣護軍忙於救火,即使這邊嘈雜之聲傳過去,火場上也沒有誰能分辨得清。

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夠守住,守到護軍救完火回頭。

“你帶五十……不,二十名護軍去西邊,督守西守……小心細作……”董伯予心中突然又是靈光一閃,他忙揪住一名護軍軍官道。

來襲者既然知道將護軍調走,難道就不知道在定陶驛聚落中先安插好人手麽?

但董伯予想到的還是晚了些。

他這邊命令才下,西門處就傳來嘩的喧鬧聲,還有哭聲與呼喝聲,隱約聽得到,是有人在叫“門破了、門破了”。

董伯予一頓足:“算了,依托驛館固守!”

只見足有三四百騎蜂擁而來,談不上什麽隊形,但人人都面目猙獰極為兇殘。他們呼嘯而至,先不管那麽多開始攻擊驛館,一時之間,飛箭如雨,射得驛館裏面眾人擡不起頭來。

“反擊,反擊!”董伯予厲聲喝道。

護軍終究是正規官兵,而且已經有所準備,故此不少人都身披鎧甲,這一輪箭雨可以將他們壓制住,卻未能造成太多傷亡。在最初的混亂之後,自有軍官開始指揮他們回射。他們所用大多為機弩,射速雖是稍慢於短弓,可威力卻遠勝之。

嗖嗖的弩矢聲很快就壓制住了短弓之聲,來襲者扔下了十余具屍體開始稍稍後撤。

“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襲擊官兵!”董伯予又大叫起來:“此乃臨淄王殿下,你們不怕抄家滅族麽?”

襲擊者將驛館的幾處通道都緊緊堵住,聽到董伯予的呼喝,襲擊者似乎有些騷動,旋即有人出來道:“原來是臨淄王,就是當了大半年皇帝的那位?哈哈,這可是一條大魚,諸位,咱們扶持臨淄王重新奪取天下,殺回鹹陽,咱們也都弄個侯爵當當,豈不勝過當響馬?”

“正是正是,咱們響馬搶人綁票,可要被官府追殺,可是若當了官封了爵,搶人綁票有誰敢捉?你見官府收稅與搶人有什麽區別,官府征發徭役與綁票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