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章、張羅織網

俞龍回到了國子監中。

因為華宣的緣故,國子監此時人人自危,畢竟鹹陽城可不是個藏得住秘密的地方,很多人都知道,這位國子監祭酒卷入了大宗正嬴迨與禦史大夫晁沖之謀逆一案,偏偏華宣在國子監中又交遊廣博,若是朝廷興大獄,恐怕半個國子監的師生都要被卷進去。

俞龍的到來加重了這種恐慌,他們知道俞龍投軍去了,現在卻回到了國子監分明是因為大將軍不信任俞龍,將他趕了回來。想必用不了多久,追索的小吏就會帶著兵卒,前來掀翻國子監的寧靜。

不過出乎他們意料,回來之後的俞龍沒有憂心忡忡,而是立刻設宴,招待國子監中有名的幾位大學生。

這些都是士子領袖,別的不說,在輿論上是很有影響力的,甚至可以通過他們背後的力量,將某些聲音傳到朝堂上去。

他們少不得會問俞龍,大將軍對鹹陽城中的變故有什麽看法。

俞龍的回應只有三個字:“很生氣!”

“難怪大將軍生氣,他正要與犬戎決戰,身後的鹹陽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有人嘆息道。

“總覺得這些時日,鹹陽城有些晦氣,你們看,發生了多少事!”

“正是,當真是多事之秋!”

見眾人議論,俞龍勉強笑了一下:“何只是這些時日,你們注意到沒有,這半年來,災異連連,天災人禍不絕……我甚至覺得,這是蒼天在怪罪我們。”

這話一出,諸士子都是沉默起來。

除了法家之外,無論是儒家還是道家,或者陰陽家、雜家等諸多學派,都對天人關系極感興趣,故此對於大秦的士子們來說,將天象與政事相聯系是經常的事情。

哪裏地震了,那肯定是某官員無德,哪裏洪水了,那肯定是某官不法,六月下雪元月響雷,毫無疑問是有奇冤。

這些來飲酒的士子都是聰明人,他們從“半年”這個時間段,立刻猜出俞龍所指何人。

天子。

半年前新天子繼位,自此之後,大秦天災人禍不絕,還發生了莽山賊攻鹹陽、犬戎奸細刺大臣、五輔中兩輔勾謀逆這樣的大事。

對,如今公布出來的晁沖之與嬴迨的罪名,就是勾結謀逆,至於私通莽山賊與犬戎人之事,實在有損國之體面,不合重臣身份,所以在任何朝廷的文告之中都只字未提。

眾人現在弄不明白的,就是俞龍說這番話,劍指天子究竟是他本人的意思,還是大將軍的意思,或者幹脆就是此前極為欣賞他的祭酒華宣的意思?

“實不相瞞,我聽說了一些事情……不過現在尚未到說出來的時候。”俞龍見眾人都不作聲了,便自己說道:“諸位,只有一件事情,我們身為大秦士子,都必須要當心。”

眾人都看著他,俞龍緩緩道:“犬戎人已破三郡,如今直指河東、上黨二郡,大將軍領兵出征,大秦安危系於一身,若是身後再有什麽異動,大將軍如何還能專心應對犬戎?我,吳郡人,家在江南,犬戎人便是再厲害也打不到那裏,可咱們的同窗之中,有多少人是河東、上黨的,又有多少是被破的三郡子弟?”

眾人霍然驚覺。

“故此,天下之事,大局為重,現在什麽是大局,大將軍抵禦犬戎是大局,除此之外,哪怕是天子,都不能幹擾這大局。待大將軍再度出征之時,我還會從軍北去,這天下大局,就托付諸君了!”俞龍慨然道。

這些士子聞之血液沸騰,一個個頓時應和。

至於他們內心深處怎麽想,俞龍不願去猜,也不必去猜,只要造成輿論,第一步就完成了。

就在俞龍來到國子監時,距離長樂宮不遠處,一座名為長信宮的宮殿前,趙和與陳殤正在探頭探腦。

“我還是不覺得你能見到那位。”陳殤嘀咕道:“我勸你不要冒險。”

趙和神情凜然:“並無多少危險,我只要能見到那位就行,你不是說你有清河縣主留下的聯系方式麽?”

陳殤有些訕然:“其實是我偷聽到的,若是給清河知曉,她定然要怪我,到時你可得替我分辨。”

“快去就是。”趙和道。

“那我怎麽說?”

“你對裏只說,王道王夫子死了,有遺言要我轉述與皇太後!”趙和道。

“我還是覺得不靠譜。”陳殤嘟囔了一聲。

不過他還是上前,因為連續發生事端的緣故,如今長信宮的守備甚為森嚴,陳殤才一接近,頓時有兵卒前來喝止。

這還是看他穿著羽林軍服飾的緣故,多少有些客氣,換了趙和去,只怕立刻要被叉起來。

事情比趙和和陳殤想的要順利。

守衛們狐疑地打量了陳殤幾眼,然後匆匆趕往長信宮內,沒多久,便有一個宮女小跑出來,問了陳殤幾句,然後再度匆匆路回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