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挖墳剖棺

任宜之父任洪,二十年前為溫舒刑訊而死,這事情蕭由知道,所以此前蕭由並未對他行刺之事產生懷疑。

可現在不同了。

若任宜並不是被趙和的計策挑動起來,而是有別人指使,那也就意味著趙和與溫舒爭鬥之時,還有第三方的勢力插手。

肯定不是公孫涼,公孫涼並不知溫舒別有用心。

“明日我會去查任宜。”蕭由眉頭皺了皺,如果任宜是在鹹陽令署的囚牢之中,他現在就可以去問話,但在刺奸司,他必須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理由來進行。

“還有一個人物,江充。”趙和說道:“此人的名字我聽說過許多遍,但他的具體事情,我所知者只有十五年前的星變之亂……他仿佛成了一個忌諱,所有人都知道他,卻沒有人談他。”

“唔……”

這一次蕭由與李果交換了一個眼色。

蕭由如今二十九歲,李果二十七歲,十五年前的星變之亂時,他們都已經懂事。

“我聽一些老吏說過此人,他原本是為豫章王效力,豫章王讓他入京進獻貢物,結果他反而在烈武帝面前控告豫章王有反跡。烈武帝由此對其極為信任,三個月內,連連升官,到後來成為烈武帝親信,甚至勝過象溫舒這樣為烈武帝效力多年的酷吏。他主持了四件事情,銅馬案、夢遊案、紅丸案再就是導致星變之亂的巫蠱案,這四件案中殺戮之重……至少有十萬人因此或死或逐。”

“他出身不高,不過是一介小民,籍貫亦不可考,所學甚是淵博,博聞強記,據說精通道家、法家、陰陽家、儒家還有名家等諸多學派,每一家的典籍掌故都是信手拈來,可以活學活用。而且他還會方術士的技藝,能煉丹,懂長生……據那些與他交談過的老人說,他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你知道什麽,他便知道什麽!”

蕭由的話語中,趙和漸漸知道這個江充是什麽樣的人物,這種人,怎麽會成為烈武帝的佞臣,又為什麽要制造那麽多的大案?

“他既然深得烈武帝寵信,又是怎麽死的?”

“十四年前,就是在星變之亂後不過半年左右,初春之時,他乘船遊曲池,結果意外落水而死。”

“曲池,意外落水?”趙和才不相信這個。

他盯著蕭由,蕭由點了點頭:“朝廷公布的死因是如此,但私底下,鹹陽城的老吏們暗中傳聞,是他殺戮太重,有仇人乘他遊曲池時將他船鑿空,又在水中將其刺死。”

“他死後烈武帝非常難過,為之輟朝三日,但不久,有人向烈武帝進諫,訴說逆太子之冤,烈武帝便於鹹陽城外雲崖原上建了思子宮,晚年他多次去思子宮。對江充提的也少了,大臣們攻訐江充,他只是笑而不言。”

“笑而不言……”趙和喃喃自語。

烈武帝的態度很曖昧,他建思子宮,分明是對處死逆太子一事後悔了,但他又不追究導致這一切的江充,沒有刨其墳曝其屍,這證明……

想到這裏,趙和靈光閃動,猛然起身:“江充葬在何處?”

“江充葬在何處……嗯,江充葬在何處?”

蕭由閉目回憶,好一會兒之後,他自言自語,然後眼睛也瞪得溜圓。

以他對鹹陽档籍的熟悉,竟然也想不到江充死後被葬在哪裏。

這要麽是有人有心掩飾,要麽就是江充的死本身,就關系到某件大秘密。

旁邊的李果幽幽地道:“仇家太多,怕人挖墳,故此隱而不言?”

“他的死如果是意外,那他根本留不下這遺言,畢竟他死者也不過三十余歲,尚值壯年,又甚得烈武帝寵愛,怎麽會去想這身後之事?”

蕭由斷然否定,然後起身踱了幾步:“我去鹹陽令署,那裏有圖籍档案,一定有記錄,一定有記錄,這鹹陽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在其中找到記錄!”

他說完之後,吩咐用人將李果與趙和安頓好,自己真個就跑了出去,連夜去查档案去了。

“蕭掾史當真是個熱心之人。”李果對趙和道。

他話中有深意,趙和點了點頭。

李果不知蕭由與他的關系,會作如此疑心,在所難免。

雖然熄燈睡覺,但今日經歷的事情太多,趙和思前想後,許久也無法睡著。直到子時將過,聽得遠處更鼓傳來,趙和才迷迷糊糊入夢。但沒有多久,他又從夢中驚醒過來,起身摸了摸自己額頸,滿手全是汗水。

“夢裏……夢裏是什麽?”

回憶起自己夢中情形,具體內容都記不得了,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整個夢都是綠色的,燃燒著綠色火焰的大地,包裹著綠色火焰的流星,還有一個個綠瑩瑩發著光的人影。

經此一夢,他再難入睡,起身小解,便聽到外邊有腳步聲。蕭家的用人在低聲問侯:“大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