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意外援軍

“大秦律中確實沒有這內容,但是,大秦二世聖祖皇帝十八年時,曾經微服入鹹陽令署,見有差役施刑不當,致人殘疾,心中不忍,乃頒口諭,說鹹陽令署之中,唯有刑房積年老吏,熟悉使力大小與施刑技藝者,方可正式行刑。依大秦律,天子口諭,亦為律法,若有前後矛盾,以後發口諭為準。直到如今,尚未有天子頒發新的口諭,推翻聖祖皇帝十八年於鹹陽令署所頒發的口諭,故此,這口諭依然有效。”

蕭由出言為自己辯護,溫舒殺氣騰騰,一步步向他逼來,但蕭由雖然步步後退,可口裏依舊不緊不慢,將這番話說出來時,已經被逼到了大堂一角,他卻依舊看著溫舒:“這是大秦律令,大秦律令不可違!”

“我管你那麽多,大秦律令可不可違,你說了不算!”溫舒只覺得眼前這小吏綿裏藏針,滑不留手,自己幾番的想法都被他打斷,始終不能在他身上占到便宜,頓時暴怒起來。

他終究是在銅宮令的位置上閑置久了,太過急切,想要立功,故此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這話一說出,外邊就有人不緊不慢地講:“咦,我倒是奇了,這世上還有不將大秦律令放在眼中的人,都讓讓都讓讓,讓我來看看,究竟是誰這麽厲害!”

人群頓時往兩邊分開,而溫舒也是嘴角下彎,目光陰冷地看著發聲之人。

卻是一個戴著高冠的儒者。

他身後還跟著十余名儒者,同樣高冠博帶,走起路來一板一眼。

“你們是何人,為何來到公堂之上?”溫舒看到來人身上沒有官服,心裏頓時微松,沉聲說道。

“我們只是國子監裏的一些教諭、博士,聽說今日鹹陽令衙署挺熱鬧的,故此前來看看。”

開始發聲的那位老者大步走上堂來,他向袁逸拱手,然後沉聲道:“袁觀使,你在公堂之上飲酒,非禮也,我要向禦史糾劾你!”

袁逸苦笑起身:“華祭酒,袁某認錯,袁某願繳納罰金,你就別糾劾我了。”

“禮不可廢,當劾則劾。”被稱為華祭酒之人又轉向趙和:“你這少年,今年多大?”

“十五歲。”趙和強忍著手指上的疼痛答道。

“十五歲,不過是中男,還不算是成年,怎麽能受此刑罰?這不合乎仁義之道,哪怕是大秦律上有此刑罰,亦當改之。”華祭酒說道。

他又看著蕭由:“蕭由,你是鹹陽令掾史,鹹陽令不在,尉不在,各級主官都不在,你便應當在此維持好秩序,怎麽這裏會亂成這模樣,還允許虎賁軍士卒登堂入室?此非禮也,我也會去鹹陽令那裏糾劾你!”

“由知錯。”蕭由也拱手道。

“既然知錯,還不把這些虎賁軍士卒驅出衙署,在等什麽?”華祭酒又喝問道。

蕭由無奈地向溫舒一攤手:“溫司直,還請讓你的屬下先出去!”

“這倒是奇了,虎賁軍士卒不能在這裏,你們這些國子監的祭酒、教諭、博士,又為何能在此?”溫舒在華祭酒等人來了這賓,心中便壓著怒火,此時厲聲喝道:“來人,將這些腐儒給我打出去!”

“呵,丞相有令,許我等國子將諸生於鹹陽令署聽政,以備今後為官所需,你的意思,是丞相此令無效?”華祭酒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溫舒愕然。

他卻不知,烈武帝任用酷吏大殺特殺,朝中大小官員幾乎殺掉一半,故此到了烈武帝之後,多方出現官員空缺。丞相上官鴻為了更快培養出合格的官員,所以允許國子監諸生入鹹陽城各衙署聽政——也就是實習。

見溫舒對此似乎毫無所知,華祭酒臉色一變,呸的一聲,一口唾沫直接吐了過來:“你,我早聽說過你,一介小人,在烈武帝面前搖尾乞憐,心毒手殘,多方害人。如今新天子未知你之舊惡,令你得到官位,你不但不感恩以報,反而加倍行殘烈之事!你這是壞天子之仁,壞朝綱之紀!”

對儒生來說,噴人是吃飯的本領,華祭酒一臉正氣,口沫橫飛,如連珠一般叭叭叭叭說個不停。溫舒雖然是名家離堅白派的,擅長與人辯論,但是面對華祭酒,還有其身後一群幫腔的儒生,他終究是難相抗衡,被他們逼得連連後退起來。

不知不覺,他就退到了門口,然後華祭酒一拂衣袖:“這等奸邪之輩,還不快滾,以侯明君之戮,更待何時?”

“還不快滾!”眾儒生一齊揮袖。

這麽多人同時揮起衣袖,溫舒忍不住向後一退,然後被門檻絆了下,險些摔倒在地。還是門前的虎賁軍士卒眼明手快,將他一把扶住,他才沒有顏面掃地。

溫舒哪裏受過這個。

他在烈武帝時,何等的快意,不要說區區的國子監祭酒,就是三公九卿各號將軍一流的文武高官,他都是呼來喝去,說打就打要殺就殺,沒有誰敢吱聲。